反舌鳥與知更鳥-02
隔天放學後，反羽抱著書包站在廣播社門口，神情像是在準備什麼人生大事。
她來回踱了兩圈，幾次伸手想敲門又停住，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咚咚咚」敲了三下。
門開的瞬間，小鈴露出熟悉的笑容，仿佛早就預料到她會出現。
「咦？是來見我的嗎？」
反羽像被電到一樣僵住，接著反應過來似地立刻扭開臉。
「才、才沒有！」她語速飛快地辯解，「只是、只是剛好經過而已啦，還有……那個，昨天的錄音……也、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所以……」
「所以是來見我囉～」小鈴語氣拉長，帶著壞心眼的輕笑。
「唔、妳……妳真的很煩欸……」反羽耳尖通紅，卻還是小小聲地嘟囔著。
小鈴讓開門，輕輕一推她的背。
「既然都來了，就坐下吧，今天也陪我一下？」
反羽明明一臉彆扭，腳步卻乖乖地踏進門內。
小鈴輕輕把門關上，轉過身時已經坐到對面的位子上。
「那，今天想聊什麼呢？」她輕鬆地問，語氣像是在討論下午茶要喝哪種口味。
反羽像被點到名一樣僵住，眼神在牆角和麥克風之間閃爍，連椅子都坐得比平常正經三倍。
「我、我怎麼會知道要聊什麼啊……」她小聲地嘟囔著，明明是抗拒的語氣，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那不然……說說妳今天中午吃了什麼？」
「……麵包。」
「哪一種？」
「……奶油麵包。」
「哇～我也喜歡耶，這樣一說，我肚子又餓了。」
反羽忍不住偷看她一眼，小鈴正笑得一臉自然，像是真的單純在聊天。
她心裡那點緊張感也慢慢鬆了些，像氣泡冒出表面，悄悄地在空氣裡溶解。甚至開始有一種如果這就是廣播社的日常，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錯覺。
就在她還沉浸在這種模糊又柔軟的氛圍中時，小鈴突然站起身。
「等我一下喔～」
反羽本來以為她是要去接個電話或是拿資料，結果沒想到對方從社辦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紙盒和一個保溫瓶，放在桌上。
「嘿嘿，今天帶了點小點心過來。你看，小蛋糕還有剛泡好的紅茶～」
反羽一愣：「……你該不會是特地準備的吧？」
「當然是啦。」小鈴理直氣壯地回答，一邊拆開紙盒，遞了一塊小蛋糕給她，「妳第二次來，怎麼可以讓妳空著肚子回去？」
「我、我沒有說我會餓啊……」嘴上雖然這麼說，反羽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過蛋糕。
紅茶的香氣瀰漫在桌面之間，小蛋糕上擠了可愛的奶油花，看起來格外溫柔。
反羽低頭咬了一口，味道比預想中甜，但那甜味卻意外地讓心裡不安的東西融化了一些。
「……妳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她小聲說著，卻沒了之前的敵意。
「嗯？我聽到了喔～」
「我沒說妳可以聽見啊！」
之後的幾天，兩人幾乎每天都會在廣播社碰面。
有時只是簡單打個招呼，有時則會聊上好一會兒。反羽一開始還是有些拘謹，但在小鈴不斷拋話題與微笑攻勢下，她也慢慢習慣了這種溫柔又輕鬆的交流方式。
等到放學鐘聲響起，社團活動接近尾聲時，校內廣播提醒學生準備離校。
反羽下意識起身，背起書包，往門口走去的步伐略顯急促，就像每次她不想承認自己其實玩得很開心一樣。
小鈴也站起來，輕快地跟上去。
「等一下～」她輕聲叫住反羽，「我們是不是該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啊？」
反羽腳步頓住，沒回頭，只是身體明顯僵了僵。
「……不、不用吧，我又沒有什麼特別要聯絡妳的理由……」
「這樣以後想找妳錄音怎麼辦？」小鈴語氣輕鬆，但眼神卻藏著一絲期待，「還是妳討厭我？」
「我、我才沒有！」反羽連忙轉頭，臉紅地否認，但手卻死死抓著背包帶，明顯在猶豫。
「那就是願意啦～」小鈴笑得像太陽一樣燦爛，已經自顧自地掏出手機，「LINE？還是妳有用其他的？」
反羽低聲哼了一下，臉紅紅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了過去。
「……我只有這個。」
「那就行啦♡」
到了假日時，小鈴早早起床，換上了出門的便服，還特地抓了點瀏海。
她手上握著手機，盯著聊天室的對話框反覆確認自己傳出去的訊息：
「明天有空嗎？我想去車站那邊的新甜點店，想一起去看看～」
傳送時間是昨晚十點。
顯示的是已讀。
但沒有回應。
小鈴盯著螢幕好幾秒，連手機自動暗下來她都沒察覺。
「……已讀不回欸。」她自言自語，有些不甘心地又點開反羽的個人頁面，看了又關。
她拿著手機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了一圈，又坐回床邊，嘴角不自覺地噘起。
「還說什麼要來錄音，結果連出門邀請都不理……」
小鈴翻了個身，臉埋進抱枕。
「好啦，搞不好是看到訊息就已讀、而沒看清吧……吧？」
即使這樣安慰自己，她心裡還是微微泛著一絲失落。
昨晚的反羽，其實第一時間就已經點開訊息，把整段邀約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邊躺在床上翻滾，一邊氣呼呼地咕噥：「什麼甜點店、什麼一起去……才不要呢……」
嘴上說著不要，卻不知第幾次重複點開對話框，看著那句輕快又親暱的訊息發呆。
「才不要因為這種事被牽著鼻子走……」她又說了一次，但語氣比剛才輕得多。
到了今天，小鈴出門大概一個小時後，反羽依舊窩在房間，手機放在手邊，手指反覆滑過訊息框與鍵盤，幾次想打字又刪掉。
終於，按捺不住。
「……可惡……」她咬牙打下訊息——「你人在哪？」
不到幾分鐘，小鈴就回傳了位置，還附上一張自拍，臉頰鼓鼓地、手裡拿著叉子，好像在等人。
反羽沒再多說，直接抓起外套和包包，火速衝出門，上了電車花了三十分鐘到了那家甜點店。
她剛一走進門，就看到坐在窗邊的小鈴站起身，眼睛像點了燈一樣亮起。
「反羽～～！」小鈴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小跑步衝上來，雙手張開，看起來像是想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但反羽本能地一側身，整個人像只貓一樣靈敏閃避。
小鈴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地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哇哇哇~~」
反羽趕緊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穩住對方身體。
「妳、妳在幹嘛啦！突然這樣衝過來……」她臉紅地說，語氣裡有些慌亂。
「我才想問妳咧！」小鈴鼓著臉，「都來了，為什麼不讓我抱！」
「誰說要讓妳抱的啦……」反羽輕聲嘀咕，視線飄向一旁，但耳根已經紅得不像話。
之後兩人又加點了不少甜點，小鈴興奮地介紹著每一樣新端上桌的品項，什麼「這個草莓塔看起來超可愛～」、又或是「這個布丁是我上次想吃卻賣完的」之類的，語氣中滿是雀躍。
反羽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小口啜著紅茶，不敢太大動作地回應，只偶爾點點頭，或是低聲附和。
當小鈴咬了一口巧克力千層後，忽然湊過身子，像是想把盤子遞給反羽。
「這個真的超好吃，妳也試試看？」她自然地說，眼睛亮亮地望著對方。
反羽原本還想接過盤子，但就在下一秒，小鈴舉起湯匙——那是她剛剛才咬過的餐具。
反羽整個人頓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彷彿腦袋瞬間閃過了什麼可怕的事實。
「……等一下，這……這是妳剛剛吃過的吧？」她語氣僵硬地問。
「欸？對啊～不然我怎麼知道它好吃？」小鈴一臉理所當然，還湊得更近一點。
「這、這不是……間接接吻嗎！！」
反羽整張臉瞬間染上深紅，急忙後仰避開那把湯匙，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叉子，「我、我用我自己的啦！！」
小鈴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然後抿嘴偷笑，嘴角止不住地翹了起來。
「啊……原來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呀～♡」
吃完最後一口甜點後，小鈴滿足地歎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
「接下來……想不想陪我去附近的書店看看？」她語氣輕柔地問，眼神閃著期待。
反羽聞言，瞬間挺直了背，像是突然警覺起來。
「我、我才不要啦！甜點吃完就該回家了吧？現在天氣也冷，路上人又多……」她一邊碎念一邊開始抓包包的拉鍊，動作俐落得不像剛剛那個吃蛋糕還會羞赧的女孩。
小鈴立刻湊過來，一把按住她的手。
「欸欸～都特地來這邊了，不多待一會太可惜了吧？」
「才不可惜……我是真的要走了！」
「那我幫妳拿東西～我們邊走邊聊就好啦！」小鈴直接把反羽的圍巾拉過來繞一圈，還幫她拍了拍肩膀上的餅乾屑。
「我又沒說要跟妳去啊！」反羽的聲音越來越小，卻怎麼都沒能甩開小鈴。
「嗯？可是妳也沒說『不行』啊。」
「我剛剛不就——」
「好啦好啦，走啦走啦～」小鈴一手牽著她，一手拿著自己的書袋，嘴角帶著壞笑。
反羽像是被半強迫地拉出店門，邊小聲碎念邊轉頭偷看牽著自己的那隻手，心裡亂糟糟的。
……到底是誰說完甜點就該回家的啊？
到了書店，小鈴一進門就像魚入水般自在，興奮地走到書架前，一邊翻著書一邊哼著歌。
她在小說區和漫畫區之間來回穿梭，時不時拿起幾本封面可愛的戀愛作品笑出聲來。
「反羽妳平常會看小說還是漫畫呀？」她回過頭問道，語氣自然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反羽縮在書架另一側，一臉不想回答的樣子，只低聲咕噥了句：「……沒什麼特別看的。」
小鈴沒多說，只是繼續翻著手上的書。
但反羽的視線卻不自覺地掃過旁邊的某排書架，最後慢吞吞地、猶豫地，伸手抽出了一本封面畫風偏暗、標題有點中二的奇幻系小說。
她低頭翻了幾頁，手指在頁面邊緣滑動著，神情變得安靜專注。
小鈴瞄到她手上的書，眨了眨眼，走近一步，湊過來偷看。
「咦？居然喜歡這種類型的喔？好酷喔～是奇幻加推理的嗎？我記得這系列有點冷門耶。」
反羽嚇得一抖，立刻想把書塞回書架：「才、才沒有……我只是剛好看到而已……」
「是嗎？」小鈴笑得曖昧，「可是妳剛剛看得超認真喔。」
反羽咬了咬唇，耳根又紅了，最後還是沒把書放回去，只小聲補了一句：「……我喜歡有旁白的。」
小鈴眨了眨眼：「因為聲音可以自己想像出來對吧？」
反羽點點頭，不再說話。
但心裡某處，好像又悄悄被對方看透了一點。
之後，小鈴買好了幾本戀愛漫畫，順手也將剛才反羽抽出的那本奇幻小說一同放入購物籃裡。
結帳時反羽還想阻止：「欸欸欸！？那本我只是……」
「只是剛好看到對吧？」小鈴笑嘻嘻地回應，完全無視她的小聲抗議。
走出書店後，小鈴把紙袋遞給她。
「來，這個送妳～」
反羽一愣，低頭看到那本奇幻小說靜靜躺在裡頭，書背還包了防水套。
「我才沒說要妳買給我……」她嘴巴嘟著，但手卻沒放開那袋書。
「沒關係啊，我就當是投資未來聲優的稿費提前預支囉～」
反羽耳尖微紅，低聲嘟囔著什麼聽不清楚。
「那接下來要去哪呢？」小鈴一邊說，一邊眼神繞過街邊的商店。
她歪著頭思考幾秒，然後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彎。
「反羽，跟我來～」
「欸？又去哪啦！？」
反羽還來不及多問，小鈴已經拉住她的手臂，把她一路帶進一間色彩柔和、播放著輕音樂的服飾店。
店裡除了各式衣物，還有一整排女性內衣區。
反羽站在門口，視線一掃到那區瞬間定格，表情幾乎要當場當機。
「欸欸欸欸欸欸！？妳帶我來這裡幹嘛啦！？」
「挑衣服啊，不然妳每次來錄音都穿制服，也太單調了吧？」小鈴一臉理所當然地說，一邊笑著指著一件蕾絲邊的可愛內衣，「而且妳這個尺寸，好像……比我想像的大耶？」
「我才不要聽妳亂說話啦！！！」反羽立刻壓低臉，整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欸～那要不要我幫妳量看看？」
「才不要啦！！！」
但小鈴根本沒有聽她的話，笑著說：「別害羞嘛，我幫妳挑得超用心的喔～」
她挑了幾件剪裁俐落的衣服與一套粉嫩色的內衣組，就這樣拉著反羽的手腕往更衣室方向前進。
「等等啦！我、我可以自己進去換的！」反羽想掙脫，卻被小鈴用一種幾乎像撒嬌的力道黏住。
「我只是幫妳掛在裡面嘛，又不是要幫妳換～」
「妳才怪咧！」反羽耳朵紅到發燙，死死按住胸前的釦子，一臉戒備。
最後，她還是進了更衣室，將小鈴擋在門外。
「不准偷看，妳先出去！」
「好啦好啦，那我就乖乖坐在門口等妳～」小鈴語氣裡藏著笑意，還故意在門縫外說：「要是穿不下也可以叫我進去幫忙喔？」
「妳最好閉嘴！！」
裡面傳來一陣衣料摩擦聲與不太順利的扣合聲，過了幾秒，「啪」一聲，一件粉色內衣從門縫底滑了出來，落在小鈴腳邊。
小鈴撿起來時還帶著一臉無辜，對著門內喊道：「欸欸欸？這明明是D罩杯欸，妳居然撐不下去？反羽，妳到底多大啊？」
「要你管啦！！」反羽的聲音像被烤箱燙到似的炸出來，帶著羞憤與微微顫抖。
「哇～我是不是該再幫妳挑一組F的～」小鈴調皮地笑道，還故意搖了搖那件掉出來的內衣。
「妳再說我就不出來了！！」反羽的聲音裡混著崩潰與威脅。
「欸欸～那不是正好嗎？合身又漂亮♡」
「我再也不信妳挑的衣服了啦！！」反羽整個人都快埋進換衣簾裡，只求這回合趕快結束。
後來花了不少時間試穿，從D到E，每一件都讓反羽差點窒息。
最後挑到36F，才終於找到一件勉強不會勒到變形的款式。
反羽臉色已經不能再紅，整個人像剛被丟進洗衣機裡翻滾一輪。
「這、這誰的胸部啊……」她小聲地喃喃自語，一邊把穿上的內衣換下，塞回袋子裡。
小鈴在外面一邊翻看手機一邊笑：「欸～36F欸，妳到底是怎麼藏起來的啊？」
「閉嘴啦！！」反羽隔著門吼了一聲，幾乎是用逃命的速度重新換回自己的衣服。
時間已經快到傍晚，服飾店裡的燈光也轉為黃橘色調，顯得空氣有些慵懶。
反羽出來後，整個人低著頭，連眼神都不想和小鈴對上，一心只想著快點離開這個羞恥場所。
「我回去了！」她抱著書袋與試穿過的衣服袋子就要衝出門。
但小鈴輕快地攔到她面前，笑容像是早就等在那裡。
「等等～都出來玩這麼久了，不一起吃晚餐嗎？」
「我、我不餓！」
「欸～可是我餓了啊，妳就陪我一下嘛。」
「為什麼每次都要照妳的意思走……」反羽小聲抱怨，卻沒有再往出口踏出一步。
小鈴輕聲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因為，妳很溫柔呀。」
反羽臉上的紅潮還沒退，就被小鈴輕輕牽起手指，拉向街角一家看起來溫馨又熱鬧的小餐館。
她嘴上雖然還在嘟囔著「我真的不餓啦」、「妳真的很強勢欸」，但腳步卻跟著對方走得踏實，沒有掙扎。
餐廳裡的燈光柔黃，兩人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擺著一盞小蠟燭，點了義大利麵與溫熱的濃湯。
小鈴一邊翻著菜單，一邊故意問：「那妳要點兒童餐嗎？我記得裡面有附玩具喔～」
反羽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小學生……」
「可是妳剛才被我抱的時候有點像～」小鈴歪著頭笑。
「哪裡像啦！」反羽氣得用湯匙敲了一下桌邊，但動作完全沒殺傷力。
飯菜上桌後，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從廣播的節目內容、學校的奇怪風氣，一路聊到最喜歡的聲優與節目配樂。
反羽起初還只是安靜聽著，漸漸也開始說得起勁，有時講得太快還會不小心咬字不清，小鈴聽見後只是笑著說：「沒關係，這樣才是妳的聲音嘛。」
夜幕悄悄落下，街燈點亮，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反羽一邊喝著最後一口湯，一邊想著：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吃完飯後，兩人一邊走出餐館，一邊慢悠悠地沿著夜色中的街道散步。微涼的晚風輕撫過臉頰，街燈灑下柔和的光暈，路面上拉出兩道貼近的影子。
小鈴輕輕晃著手裡的紙袋，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
「今天真的……真的很開心。」她的聲音柔軟，像是融進了夜色中。
反羽別過臉，小聲地「嗯」了一聲。
「那麼，今天最後一個小小的任性——讓我送妳回家，好嗎？」
反羽像被電到一樣一震，整個人往後退了半步，雙手趕緊擺出阻止的姿勢。
「不要不要不要！不行！我自己回去就好！」
「咦？真的不行嗎～？」小鈴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語氣卻還是甜得像剛剛的甜點。
「很麻煩的啦，我家又遠、而且妳不是也該回家了嗎……」
「可是我還想多跟妳待一下。」
「夠了啦妳……！」反羽轉過身，臉頰紅得像要冒煙，腳步卻又遲遲沒踏出去。
「那就再走幾步路，直到妳說『真的要送妳回家』那刻為止，我就停下來～」
「欸欸欸欸！！妳到底想怎樣啦！！」
「我只是覺得……今天這麼快就結束的話，好像會做惡夢呢～」
反羽聽著她這種撒嬌似的低語，簡直快要被氣到笑出來，又無奈又羞。
「妳……真的是我人生遇過最麻煩的傢伙了。」
「那就繼續麻煩妳一下下吧？」
最終，反羽還是沒有拒絕。
之後兩人一路牽著手走回反羽家的方向，雖說是牽手，其實更像是小鈴半黏半扯地勾住反羽的指尖，沒讓她有拒絕的空檔。
到了門口，小鈴還依依不捨地停在原地，眼神直直望著反羽，好像下一秒就要賣萌撒嬌般地貼上去。
「欸……今天我可以留下來嗎？」她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種討抱抱式的堅定。
反羽嚇得退後一步，整張臉快炸開：「不、不行啦！我家又亂、房間也沒整理，還有、我爸媽……呃……我媽煮了會臭的東西……總之不方便啦！」
「咦～就一下下嘛，陪我聊聊也好……」小鈴努力維持撒嬌攻勢，一臉可憐巴巴地盯著她。
反羽幾乎不敢正視她的眼神，只能撇過頭，快速拿出鑰匙塞進門鎖裡，一邊嘟囔：「妳、妳還是乖乖回自己家吧……」
小鈴的肩膀明顯垮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著眨眼：「那……下次妳來我家。」
「誰要去啦！」反羽立刻回嗆，但門開的瞬間她卻又忍不住偷瞄對方一眼。
小鈴沒有再強求，只是笑著揮揮手，在門口站了好幾秒，直到反羽臉紅紅地把門關上，她才轉身踏上回家的路。
「……晚安，小知更鳥。」反羽小聲喃喃地說著，把額頭抵在門板上，臉上的紅還沒退。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好一會兒，直到耳邊只剩自己的心跳聲，才慢慢直起身子，拖著沉甸甸的腳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換下外套、洗完臉、坐在書桌前時，反羽才發現，今天的行程早就遠遠超出她平常的生活範圍。
不但逛了書店、服飾店、還被強迫試穿內衣，甚至還吃了晚飯、牽了手、一路被送回家。
「……我到底是怎麼撐下來的啊……」她靠在椅背上喃喃，手卻不自覺地碰了碰臉頰。
那股微熱的感覺還在，像是被小鈴的手指留下的痕跡。
她其實不討厭小鈴留下來。
甚至說不定……有一點點，期待過。
只是那種期待太模糊了，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她到底喜歡的是那個聲音、那份溫柔，還是那個總是強勢卻又讓人無法拒絕的傢伙？
又或者……是全部？
她低下頭，雙手抱住自己，腦袋裡全是那雙笑得壞心又溫柔的眼睛。
「……煩死了啦……」她咬著唇，聲音輕得像氣音。
但語氣裡沒有真的生氣，只剩下一點點苦惱，和更多說不清的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