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立根原在破岩中(1)
见皇帝扭了脚,一众个个也迅速跳了马,争着去扶。
侍卫情急生智,不得已先撇了主臣之礼,直接翻了墙,在里头开得门。
有几个随员搭成了一个肉凳,智之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扶了上去。
皇帝坐稳后,智之就领着人轿往内院里疾行。
一路上,不断有人扑腾跪下,山呼万岁。
焕之还在床里昏睡,一个婢女为他沾水湿唇,一个婢女忙着擦汗扇风。
门忽得被从外头推开时,年长些的婢女刚要责问,却见太子殿下。他身后就是身着龙袍的中年人。
两个婢女连忙屈膝下拜:“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情绪管这些旁人,他刚被抬到门口,便心急的跳了下来。
智之赶紧站去搀扶,好让皇帝能有倚靠。
皇帝一瘸一拐的走到焕之的床边,一身庄严肃穆的龙袍,也压不住他的悲痛。
他又轻又慢的的坐了下来。
两个婢女知规矩的退了出去,侍卫们则退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保卫。
皇帝担忧的抚摸着昏睡不醒的小儿子,这张小脸蜡黄憔悴,与记忆中对他笑,对他吐泡泡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些年,他总以为小儿薄弱的身子骨,是胎里带来的。除了细心的养着,也找不出别的好法子。
可今日,他恨不得把抚养嬷嬷一干等人碾碎了。
皇帝握住焕之的手,轻声喊着:“皇儿呀,父皇在这里,你快醒来。你醒来想要什么,父皇就赏给你什么。只要你醒过来呀,父皇通通赏给你。”
皇帝的眼眶发红,偶尔也有泪珠垂落。
这一刻,他不是天子,是一位寻常的父亲。
这恐怕也是,皇帝自弱冠之年后,唯一一次肆无忌惮的悲伤。
智之坚定的承诺:“父皇,您别伤心了。儿臣一定会求得灵药,解了焕之的毒,一定能救他的。”
“大郎,你可查到对二郎下毒的凶手?“
“儿臣无能,时间太久了,线索很少。儿臣认为此刻最重要的是求得解药,救命要紧。”
“暗卫司暗卫交由你调配,务必早日找到解药。另外下毒之人也不可放过,朕要诛他九族。”皇帝咬牙道。
诛九族一词令人心乱如麻,智之闭口不言。
“另外今日之事,不要说与你母妃。平日以为二郎肠胃不好,你母妃就万般操心。这要是知道二郎中了毒,恐怕会撑不住。你在解药拿回来之前,莫要告诉她,徒惹她伤心。”皇帝疲惫的对智之交代这一件事后,便亲自照顾起焕之。
他见焕之额头有一层密密的汗,笨手笨脚的拿起巾帕为他擦拭。
智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复杂:倘若父皇知道下毒的这个人,就是母妃,他该多伤心和失望?
他沉默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止痛汤剂失了药效,焕之逐渐转醒,随之疼痛复起。
他人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痛。汗流不止,锦被都快要被他抓烂了。
智之急忙学着甘二三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帕巾:“哥哥在呢!焕之乖,焕之乖,哥哥带你去买糖。全部买给焕之吃。焕之乖。”
焕之神智混乱,到处乱抓。智之怕他再伤了自己,只能紧紧将他抓住。
焕之便改成抓他了。
皇帝看见大儿手背上的一道道血痕,也很心疼:“大郎。”
“父皇,别担心。儿臣没事。”智之忍着痛,对外大喊:“快送止痛汤来。”
门外的婢女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婢女走到床边,跪着将汤药举到智之手边。
智之扶起焕之,让他背靠着自己身前。掰开了他的嘴,再用一只手固住。
另一只手则端着药送到自己嘴边,试了一口。
温度适宜了,他便把汤药一口气都灌倒进了焕之的嘴里。
再将他的嘴合紧,把脖子往上仰,逼着他将汤剂吞下去。
皇帝看着大儿粗鲁行事,忍不住责怪:“二郎这样岂会舒服?”
智之解释:“父皇,焕之此时神志不清,不会吞药,只能这样硬来。只要药效起了,就能减轻他的疼痛。”
“这么些年,他到底受了多少这样的苦?”
“大约是在十岁后,每半年毒发一次。而近一年里,三个月便毒发一次。每次都要横跨好几日。那种毒很奇特。不定期吞服,会发作。吞服到了一定剂量又会间断发作。然后时间越缩越短,命也就..”
“焕之,为什么没有禀报?他在隐瞒什么?为何陈太医只说是肠胃之症。”能做皇帝的,都是聪慧智者,他马上发现了许多不妥。
“父皇,这些当由焕之亲口告诉您。儿臣现在只想让他挺过这几日的毒发,然后带他去找解药。”
一大碗止痛汤剂后,焕之渐渐不再胡乱动弹。
智之依然环抱他不撒手,当他神智有些恢复,这个少年忍不住哭了。
“父皇,儿臣好疼。父皇,你来看我了嘛?”他又转头看智之:“皇兄也来看我了嘛?”
皇帝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心如刀割:“嗯!焕之,父皇和哥哥来看你了。你想吃点什么?父皇让他们给你做。”
“焕之,哥哥来带你去买糖,你去不去?”
“父皇,你怎么哭了?哥哥没有买给你糖嘛?我还有银子,我给你和哥哥买。”
“行,父皇等着焕之康健后,给父皇买糖吃。让你哥哥带你去买。让你哥哥付银子。他有许多私房钱。”
“恩恩,哥带焕之去买,哥给你付银子。”
“好哇,焕之有糖吃了。”说着又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