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咬定青山不放松（1）
九载光阴，如，出弦箭，一去不回首。
十六岁的焕之，挺拔却瘦弱。表面上的性子也有些冷淡。
好在这么些年，甘二三对他关爱如子，又有黎大儒言传身教。因而，他的心性并没有在黑暗里走偏。
这九年间，德善皇贵妃在后宫中只手遮天。虽也有新人上位，可皇帝对她的恩宠始终一如从前。甚至在双生子之后，竟无男丁再出。
黎家在朝堂的拥趸越来越多起，立大皇子作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皇帝本就心偏智之，又是近不惑之年里唯有的二子，尤为珍贵。
而朝臣，见陛下打得主意不是身负不详的二皇子，智之被立做太子，就成了众望所归。
遂，天启三十年，大皇子李守智被下旨册立皇太子。自此，前朝听政，研习何等为君。
焕之则被皇帝亲封为逍遥王，赐了京城旁最富饶的封地。
黎月白很不喜，她怕小儿子守在皇城附近，慢慢会生出不该有的贪念来。
于是，她的暗杀越发的丧心病狂了。
这九岁里，焕之共经历大小刺杀三十余次。幸在他自小发奋，不仅骑射上佳，轻功与暗器也了得。再加之素日里谨慎，因而大部分的刺杀，都被他笑一笑拿作练手了。
只不过，人都有低眉倒运之时。这一日他在郊外游玩，恰巧毒发，杀手又至。
未经多少较量，侍卫被杀尽时，焕之也昏倒在地。
杀手正抢着要将他了结，甘二三就带着太子殿下赶到了。
他们担心暴露，连忙遽退。
这时，智之才晓得母妃多年来对幼弟的一切残忍。
他回宫后，求到了母妃跟前。“焕之的身体向来羸弱，是母妃下毒所致吗？”
“我儿，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黎月白每每见到大儿，母爱就如地下涌出来的泉水，又清澈又喷涌。
大儿的质问，她不仅不生气，就连应答都带着哄总角之儿的温柔。
“母妃，儿臣求您了！儿臣不愿计较以往，只希望母妃给弟弟一丝生机，您把解药给我吧！焕之这些年，过的够苦了。”
一个是把他当作眼珠子疼的母妃，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十六载，心意相通，也一直爱敬自己这个兄长的幼弟。
他很贪心，他要他们都好。
焕之毒发疼痛的样子，一直晃在眼前挥之不去。
那是他从没见过，也没法身受的痛苦。
羸弱的焕之，在那一刻尤显破败。
血色全无的嘴唇被他不知觉下咬得肿烂，甘二三熟练的压了一条巾帕在他嘴里。他浑身冒着虚汗，就像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身湿透。他倚在自己怀里虚弱无力的呻吟着，偶尔才能听清一句令人肝颤颤的：好疼！
在一旁的甘二三显得很平静：“殿下，王爷每隔三个月就会毒发一次，他的身体快不行了，微臣也救不了他了。”
他的嘴唇在抖：“你，将焕之中毒的前因后果都说与我。”
十六年里，甘二三看见的，知道的，都被迫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而他，也一直在等一个直言不讳的机会。
“皇贵妃将毒下在了奶娘的补品之中，奶娘的乳汁变成毒汁，一点一点的侵害着王爷的身体。这还不够，在王爷七岁那年，为了让陛下早立太子，皇贵妃更是打算让王爷立马暴毙。”
这些叫人悲愤的事实听在智之耳里真是晴天霹雳，他不敢信，母妃为了夺取太子之位，竟还要将弟弟毒死。他抱着祈望：“焕之终归也是她的儿子，所以她，还是心软了，对不对？”
甘二三摇摇头：“是微臣威胁了皇贵妃。只是，自小就吃的这种毒，断不得。所以即便她们送来的东西里有毒，微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吃下去。微臣能做的，只有助他强健体魄，拖延时间，等待某一日幸运的找到解药。”
他很生气：“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孤？”
甘二三也很直白：“因为，王爷身处皇家！”
他听出了甘二三言语里的戒备，他很颓丧：“母妃下毒害他，他还能信谁？”
皇权里自古来没有愧二字。可当他抱着焕之病弱的身体，他很痛苦，很歉疚：“焕之，哥哥在呢！哥哥一定会救你的，哥哥保证。”
他与甘二三把焕之带回王府后，立即招了几位信得过的太医来诊。
可太医除了能开些止痛的汤剂，就也与其他郎中一样，束手无策。
他一直陪着焕之，擦汗换衣，喂药喂汤，每一样都不假手他人。他没照顾过人，因而每每都显得很笨拙。
可甘二三很高兴：“看来微臣这一把赌对了，只要殿下愿意，一定能救王爷。”
他与甘二三不谋而合，他也相信焕之一定有救的。
焕之扛过一波毒发后，发现坐在床前的是他时，有些受惊。
甘二三不等焕之问，就直接招了：“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你中毒的详情，只有殿下能救你。为师已经毫无办法。”
焕之听了，拼劲翻过身去。他的心很乱，好像只有躲避叫心跳能平顺些。
智之也不恼，故意气哼：“你倒是主意大的，哥哥在你面前，你却转过身去给我脸色看。”
焕之力气微弱：“有些事，你不必插手。”
“焕之，你我是双生子，命运是在一条绳子上捆绑的。你不好，我也不会好。”他懂，弟弟在那样的复杂里挣扎了十六载，他会怯弱去相信。
他见焕之不吭声，继续接着说：“我等下就回宫去，向母妃求解药。她若不从，我就舍了她最在意的太子之位，带你走遍名山大川去求医，我想总会有世外高人能解你的毒。你要相信哥哥，你比太子之位重要的多。”
焕之不忍他难过，虽没转回身来，但还是嗯了一句。
智之见弟弟愿意相信，有些高兴。“你好生歇着。”
他目光坚定：“我去取解药！”
焕之反过来安慰他：“不必强求！”
不！他偏要强求：“甘统领，送送孤。”
甘二三遵从的跟了出去，出了院子，他才说话：“甘统领，孤谢谢你，救了孤的弟弟。”
甘二三不以为然：“殿下，焕之也是微臣的徒儿。”
“好！你好生护着他，好生护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