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絲的日常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薄紗窗簾悄然灑進房間，空氣中仍殘留著夜晚的微涼。房間一角的床鋪上，團成一團的被子中鑽出一對毛茸茸的耳朵，輕輕顫了兩下。
「……嗯嗯……再五分鐘就好……」
菲莉絲用尾巴蹭了蹭枕頭，像貓咪般捲縮了一會兒，終於在鬧鐘魔導鈴第三次響起時無奈地掀開被子。她坐起身，頭髮亂翹得像被風吹過的羽毛，睡眼惺忪地揉了又揉，嘴裡喃喃念著：「怎麼又夢到布料自己飛起來縫衣服啦……這個夢到底是該開心還是該擔心啊……」
赤腳踩上地毯時，她打了個噴嚏，尾巴瞬間炸起來，整個人一抖：「嗚哇——冷死貓了！」她連忙衝向洗手間，用溫水潑了潑臉才稍微清醒。
走進廚房時，菲莉絲還在嘟囔：「要不是昨晚加班畫設計圖，也不用賴床成這樣……」她打開廚房角落那個貼有藍銀魔紋的「恆涼箱」，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她哆嗦了一下，尾巴像電了一下似地抖了抖：「冷氣石是不是過頭啦……」
從裡面拿出昨晚準備的絞肉、魚排和幾顆水果番茄，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準備食材。雙手沾著肉泥時，她的耳朵時不時動個幾下，像是在抓住腦中亂跳的思緒。
「今天也來點簡單的好了……雖然一個人吃飯，但還是要吃得像樣點……畢竟，如果我都不照顧自己，那誰會照顧我呢？」她小聲嘟噥，語尾還帶著一點苦中作樂的語氣。
料理的香味漸漸瀰漫整個小屋。煎好的漢堡排發出滋滋聲，小魚排也煎得金黃酥脆。菲莉絲擺盤時特別留意配色，還故意用番茄切成了心形。
「……嗯，這樣拍起來也比較可愛。」她忍不住拿出小型魔導攝影石，拍下今日早餐照，猶豫了一秒後又沒上傳，只是自己默默存檔。
「我開動啦……」她雙手合十，小聲說著，耳朵也輕輕垂了下來。
吃過早餐後，她換上今天的工作服，一套帶著淡粉緞帶的實用型裙裝制服，前襟繡著細緻的小花紋。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檢查尾巴位置有沒有被衣擋住，然後還特地從抽屜裡拿出一枚小飾品別在耳根上。
「……嗯，好像還不錯？雖然也沒人會注意就是了……」她輕聲自言自語，語氣帶點無奈，卻又忍不住露出一點期待的神情。
她踏出門，鎖上門的瞬間又折返回來，確認了三次窗戶有沒有關好。
「不是我多疑，是昨天風太大……對，沒問題！」她點頭安慰自己。
街道上還很安靜，只有幾家店剛開門。她一邊走一邊揉著眼角，尾巴晃得不甚有力。
進入服飾店後，她熟練地開燈、檢查展示櫃，還不忘和櫃台的金魚打招呼：「早啊，小金金們～今天也麻煩你們陪我一整天啦。」
說完，她撐著臉頰趴在櫃台，目光隨意地盯著魚缸裡那幾條金魚。牠們像往常一樣有節奏地游動，有時順時針轉著圈圈，有時又突然逆時針繞回去。她的視線也跟著牠們的軌跡飄來飄去，不知不覺，腦袋也開始放空，彷彿跟著牠們一起漂浮了起來。
她心裡浮現出模糊的想法：如果我也是一條魚就好了，每天只要游圈圈就行，沒人會來催稿、催出貨，還可以隨便發呆，完全不會有人說你懶……啊啊，好羨慕喔……
沒什麼客人的上午，她一邊補縫前幾天展示品的小裂縫，一邊看著店內牆上那張她自己畫的設計草圖發呆。
「要是能多賣幾件就好了……店長再不回來，我真的要自己開分店了吧？」她嘟囔著，尾巴盤成一圈，整個人窩在櫃台後像隻不想動的貓。
直到午休時間前，一位熟客媽媽帶著女兒進門。
「歡迎光臨……啊，是妳們啊！」她一下站起來，整個人像重新被上了發條，尾巴也立刻翹了起來。
小女孩一進門就雙眼閃閃發亮，視線黏在菲莉絲的尾巴上，一步步靠近。
「媽媽，是那個尾巴的姐姐耶！」女孩開心得像發現寶藏般跳了起來。
媽媽笑著拉住她的手，對菲莉絲點點頭：「最近天氣變熱了，小孩的衣服一下子就穿不下，想來看看有沒有夏天的新品。」
「有有有！我們這邊剛好有幾款新到的輕便洋裝，不過如果要訂製也沒問題喔～」
說話時，女孩已經蹲在櫃檯邊，眼巴巴盯著菲莉絲的尾巴看。「姐姐的尾巴好漂亮……我也想有……」
「要不要做一件有尾巴設計的裙子？這樣回去還能繼續摸喔～」她說完還自己偷笑。
女孩立刻點頭如搗蒜：「要！」
媽媽看著女兒這麼高興，也笑出聲來：「這孩子，挑衣服時都沒這麼積極過呢。」
「她的眼光很好呢～那我來幫她量個尺寸，還有布料和尾巴的樣式，可以讓她自己選喔。」
女孩在一堆色卡和質感樣布前東摸西選，最後選了一款柔粉色的裙子和蓬鬆尾巴造型，抱著樣本愛不釋手。媽媽則坐在一旁，看著女兒認真的模樣，眼中滿是寵溺。
「這孩子真的很喜歡妳，每次經過店門口都會問我妳在不在。」
「欸？真的嗎？」菲莉絲有點受寵若驚。
「嗯。上次做的那件洋裝她也超喜歡，一直說是『貓耳姐姐送的魔法衣服』。」
「嗚哇……好可愛……這樣我會更想好好做囉！」
母女倆最後帶著訂製單和笑容離開前，小女孩還不忘抱一下菲莉絲的腰，輕聲說：「謝謝姐姐，等裙子做好我要穿給我所有朋友看喔！」
「嗯嗯，一定會做得讓妳驕傲的喔～」
中午，朋友帶著便當準時出現，她一邊咬炸雞一邊唉唉叫：「我想要男朋友啦……不對，女朋友也可以啦，降級標準總行吧……」
朋友湊過來笑：「那我可以申請嗎？」
「咳、咳咳咳！！！」她差點被雞肉嗆到，耳尖紅到快冒煙，連尾巴都打了個結。
「我、我才不會喜歡……妳這種可愛又會做飯又準時來送便當的傢伙啦……」
「欸～那不就正中妳理想型？」
「閉嘴啦！」她抱著便當盒猛吃轉移話題，耳朵卻一直紅著沒退。
下午客人不多，她便窩回櫃台，一邊畫設計草圖，一邊看魚缸放空。「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算差啦……」
但她也知道，這樣的安穩不是永遠的。這種悠閒平靜的午後，總是讓人心底泛起微妙的不安。雖然嘴上總說不想麻煩，可是內心某個角落還是有點期待——期待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能夠打破這一成不變的日子。
直到門口鈴鐺響起，她還沒從放空中回神，等她一抬頭，看清來人時——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
「歡、歡迎光臨……？！」眼前站著的是——公主殿下，和那位護衛。
（為什麼、這種級別的人會突然出現在我店裡啊啊啊！？）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雙手慌張地抓著裙擺，耳朵緊貼頭側，連尾巴也不知該藏還是翹起來，乾脆僵在半空中。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是衣服出了什麼問題？還是公主殿下要來退貨！？不對不對，她上次根本沒買東西，是試穿而已……那、那是什麼事？該不會……）
她的腦袋飛速運轉，內心小劇場像走馬燈一樣轉過上百種災難劇情，表面上卻還是勉強擠出一抹僵笑：「公、公主殿下……今日蒞臨，請問有什麼……貴事？」
她壓根沒注意到護衛始終目不斜視地站在一旁，反而下意識地想逃進後台——可惜腳還黏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我今天不是來買衣服的喔，」公主殿下笑盈盈地開口，語氣輕快得像是午後散步時順路經過一般，「我是來下訂單的。」
「訂、訂單？」菲莉絲眼神一空，腦袋跟不上對方的節奏。「那個……如果您要找店長，他今天不在……其實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啦……目前由我代管，不過我只是臨時代理的……」
她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要把自己縮進櫃檯裡。
「那不就剛剛好嗎？」公主輕拍手掌，語氣愉快又俏皮，「我就是想讓妳接下這份訂單的。上次看妳替我量身與修改的手法，我就很欣賞了。不用擔心，我已經寫好簡要說明，也得到了正式的轉交權限喔。」
「欸欸欸欸欸！？等、等一下，這種事不是應該由店長處理嗎！？我是……只是……！」
「妳不也說了，現在是妳代管嗎？」公主歪著頭，笑得像是在看一隻被逗弄的貓，「而且我有預感，妳一定會做得比他更好～」
菲莉絲嘴巴微張，想反駁什麼卻一時語塞，腦中只剩下混亂：「我、我真的接得了嗎……這可是、這可是公主級別的訂單欸……如果失敗了……會不會、會不會被……斬首……」
「放心啦，最多只是……放逐？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公主笑得更開心了，一旁的護衛則輕輕嘆了一口氣。
妳只要照著需求做出一件適合我的服裝，過幾天我再親自來試穿，沒問題吧？」
菲莉絲嘴角微微抽搐，看著對方那理直氣壯卻又帶點惡趣味的神情，只能苦笑點頭。「我會、我會盡力的……」
公主與護衛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轉身離去。門口的鈴鐺輕輕搖響，隨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店內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但菲莉絲的心情一點也不平靜。
「欸欸欸……等一下……我剛剛真的點頭了嗎？我剛剛真的答應了嗎！？我剛剛……居然真的答應了啊啊啊啊——」
她瞬間蹲下身抱頭，在櫃檯後面轉圈圈，尾巴整條炸開像掃帚一樣拍著地板。
「我不行啦！我只是個臨時代理欸！雖然平常確實是我在撐，但那是因為……因為、因為沒人接嘛！」她用力搖著腦袋，整張臉埋進手心裡。
魚缸裡的金魚依舊悠悠地游著，她抬頭看著牠們，又重重嘆了口氣。「你們就這樣轉圈圈多好……我也想轉圈逃避現實啊喂……」
那天下午，她一邊努力打起精神招待其他客人，一邊心不在焉地回想剛才的對話內容。腦海中滿是公主調皮的笑容與護衛那冷峻的沉默。特別是那個護衛……雖然一句話也沒多說，但站在那裡就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那個護衛……怎麼感覺比公主還嚴肅……」她低聲呢喃，連耳朵都垂下來了。
直到傍晚，她才草草結束工作，收拾完店鋪，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晚餐只是簡單煮了點熱湯與麵包，甚至連盤子都懶得裝飾了。
「今天就先這樣吧……重點是設計……」
她將碗盤隨意放在水槽裡，轉頭就撲向自己那張堆滿紙張與魔法筆的設計桌。桌上的燈火魔導石亮著柔光，散發出些許溫度。
她抽出一張新紙，深吸一口氣，然後拿起筆。
「首先是輪廓……氣質得符合公主的優雅，又不能太浮誇……而且還要讓人一眼就看出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快速地畫出幾種線條，又劃掉，再畫上新的。眉頭緊蹙，耳朵時而垂下、時而立起，尾巴也不安地左右甩動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天色全黑，屋內只剩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
「……這樣的剪裁或許可以強調她的氣場……但又太正式了……如果能多一點柔和感……」
她不知畫了第幾張草圖，手上沾滿淡淡的墨跡，連筆記紙也堆了厚厚一疊。
終於，在她準備繼續畫下一張時，疲憊如潮水般襲來。
「唔啊……不行了……再畫下去我會……」
她話沒說完，整個人就趴倒在桌上，手還搭著未完成的設計圖，筆滾落到地板上。
貓耳輕輕抖了抖，尾巴無力地垂在椅背外頭。桌上燈火魔導石靜靜地燃著，映照著她安穩沉睡的側臉與散亂的稿紙。
這場突如其來的委託，已悄然改變了她原本平凡的一天，也許，也將改變她往後更多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