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焚骸藏岭蔑西道
九宫散客垂三思,古新采冰落室巢。
冷凝风华盐似漾,又何三鹤栗枝头。
藏中西道可好盛光景,可可西里风卷过草原,牦牛散落游荡、藏羚羊蹄踏越草而饮,似若果谐草中。少有游牧人毡帐星星点点,踏草寻觅,只退入那红草滩蔓延而过、人迹罕至的原野边缘,才见得这亘古悠长,三两成群、府邸林立,市井风华漫漫行川而来,也仍是荒寂寥寥。只是这郭勒木德的石碑外,便是这硫水长老的宗门。正瞰那渺远西王母瑶池的一路雪线之下,扼守着藏中武林那东西分道要地。
只见那老道玄衣背身而立,以太极姿势缓步庭云,又瞬然掷出紫水枯木葫芦。那泛黄葫芦在空中四转八滚,划七八道虚影而出,不偏不倚,正正落向院中一根光凉苔藓的木桩顶心——
“咔嚓!”
木桩应声而裂,腐朽木屑三两婆娑、簌簌落下。
“老朽这身法,尚未消退啊。”硫水长老弓仰腰而喜,差将那硫水壶认作酒囊凑到跟前。
恰在此时,门口几响铜钱之声,一只圆滚灰溜的兔狲窝在门口,灰毛在那光照下泛着暖意,一如既往来这硫水门前索要食粮,刚蹑手蹑脚迈出几步,却转眼被那高原狼叼了去。
硫水长老眯眼一看,那平日冷门清庭的常客身处险境,连地上的青稞薄饼也被藏狐吞入肚中。这老道便陡然起身:
“孽畜!”
硫水葫芦已腐蚀石砖半分,他却已然顾不得,袖中五壶同挂瓢铿然作响,身形已如鹞鹰般疾追而去。
叹息如千里的共鸣,只那鹞鹰似的身影又叠落汤池桃林的雀鹰,与琴鸟相视而望。
只见这冰室四茶若镜,映出一身狼狈。寒意啮骨、血腥哽喉,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五脏六腑捩脉阵阵。四葉可可蜷缩于冰阶,手骨挼搓着中府、云门二穴,额发凌乱地贴在冰面上,袖口血迹已凝成深紫。上官心燕撕下衣摆布条,正欲处理她腰间再度渗血的伤口,指尖却在感受到她背脊微不可察的颤抖时,骤然停顿。
“门主,此冰溪九宫巢冰寒异常,先前伤口万不可受冻。”
“无妨。” 四葉将炙热的额角抵上冰面,声音闷在寒气里,倒是渗出些水汽,“这般冷意,反倒让筋骨舒展了些许。” 她半阖着眼,唇色浅淡,恍然喃喃:“倒是忽然想持咖啡一饮了。”
“那后世的‘咖啡’,又是何般滋味?” 上官心燕微微倾身,紫瞳里透露着好奇,“门主过去总言其为上古之水......但若后世可造,那伶人为何不能为门主复现此物?” 他语带三分倜傥,指尖轻敲冰顶,“便如殇鵺钟魔那琴鸟,亦是自海外绝岛‘麻那里’寻得,据是那绝岛之地,有颞颥为红、身羽为灰的仙鹤林立、自隐其中,只道这天下奇物,终有来处。”
“且慢!” 他眸色倏然一亮,似有所悟,自怀中取出一只锦袋,尚带体温。“门下曾有一弟子,赠我些许形色古怪的豆粒,深褐丰硕,中有裂痕,光泽沉敛。据闻是他戚家船队南行西渡时,蓝褐海中陡崖连绵,遇黧黑怪客,以物易得,其中便有名为‘咖’的异豆……莫非,正是此物?”
“哈?” 四葉骤然睁大双眼,撑衣欲起,惊诧之下连气息都促了几分,“这…这当真是咖啡豆?” 她忙不迭自心燕掌中捻起几粒饱满的,纳入口中细嚼,绚烂的瞳眸涣散落空,旋即被酸涩激得蹙紧了眉,全然失态,脱口哀道:“呜啊!果真伶人极少喝原产地的咖啡豆……我还是,更想念那‘拿铁’啦……”生怕心燕不解,她将“拿铁”二字念得极轻,声调古怪,恍若异域言语。倏然声止间,只余苍白的颊上泛起一丝窘迫的薄红。
闲话终了,两人相扶而起,也不顾单面冰映着对面,綦蛇纳和惑道子二人正悠然酣睡,上官心燕振袖拭去唇际血痕,指掠冰壁而言:“这冰溪九宫巢乃储冰之地,应为冰窖层层,该有出入闸口才是。”心燕袖箭飞出,那箭矢牢牢卡在难以察觉的缝隙中。
心燕自赏中,却只见四葉可可正心神俱浸于一旁,悉心翻看那《曲冰化电录》三小册中的说明书。
“果真如此,这冰溪宗门,怕是窥得了后世玄机。”四葉嘴角微压,她信手拂过琴弦,如展无形卷宗,“后世‘冰箱’一物,和这冰溪宗冰室一般无二,尽在四道秘法循环相生:压缩、冷凝、膨胀、蒸发。聚气为罡、化亢为霖、散势归虚、纳热归无。”她指尖一顿,原是身居后世时,为谱一曲夏末词韵,曾考据诸般夏末信物,却偶然窥得其中玄机,“冰溪长老必是参透了这四象轮转之理,尊其根本,方建起眼前九宫冰巢。”
上官心燕轻转折扇,疑道:“然后世奇技,必有后世之基,依其工序、以其再生。譬如门主所言,生生不息之‘电’,这冰溪门人又何以代之?”
只见四葉自信一笑,虽冻得微微跺足,来回踱步,但眸光却清亮如映汤泉:“天下工匠作者,以工艺为根,而非木陶石砖也。既悟其,必以人而行,引水作脉,辅以石灰纳元、银脉通气……诸般手段,可谓另辟蹊径。且此术法非当今工艺,不受朝廷掌控,故是刻意滥用术法,以至冰室低温骤降,已非凡俗之境,几近玄冰绝域。约是后世言之,有零下二十又三。”
“门主之意,伶人明白了。”上官心燕颔首,“冰溪宗以武林秘术,强复后世奇观,方成就了这难驭的极寒九宫巢。”
溯及三载,冰溪宗便依于女神第三山下,雅砻、工布荒原之上。据是上古有那长寿五天女落为山,当地藏民尊其三女峰为魁首,故皆以三山统称。
那往来江湖客、行脚僧侣便依着古老传说,将这片庇护着雅砻、工布、日喀则宗的连绵雪峰都尊称为“女神第三山”。冰溪宗隐于此间,所借重的,正是这名号下的缥缈与隐秘。
门下弟子常需攀上神顶、或深入冰窟,采撷那流着天地之气的极寒玄冰,然冰窖所藏,纵是玄冰,仅月中便消融殆尽。是故,冰溪宗虽踞藏南,始终人丁寥落,操冰之术依赖神山玄冰,极耗冰石。向来只为宗门长老所用,纵有《曲冰化电录》此等功法,也甚少用之。
直至一日,一路不速之客骤然来袭,几令宗门覆灭。残存长老携弟子仓皇出逃,并将栗家五少送出宗门,嘱其前往南派武林自谋生路。
那宗门七位长老中,有一长老,号曲礼。正是他,护送栗家仅存的五少东行,将其安顿于因新立宗门而广招门徒的天拓社稷门后,归途偶经一处山林废墟。于断壁残垣间,他瞥见一册白纸折本,便纳入怀中。本想又窥之一二,却闻行马之声,仓促中心下惶然、慌不择路,便是磕磕绊绊逃离此地。
待返回宗门,曲礼长老将此废墟偶得之书,奉为上古神物,认定是文殊师利菩萨所赐天书,率众潜心研习。书中汉文古怪,夹杂异域文字,注解纷繁,众人耗费许久,方窥得其中玄奥。
那日后,冰溪宗大兴积水台,开凿水渠延绵一百七十余里,尽数汇入山中深冰地窟。继而彻底重修宗门,转入地下,耗费巨资筑就机关琼楼,设下荒原关口,自封于汤泉之底,借热泉余韵以御极寒。
不过多时,此宗竟陡然成为藏中南道不容小觑的奇门大派之一。
“贪-嗔-痴”
冷笑一声,四葉也只落下了这三字,“哪怕是这佛门圣地的藏中武林,也难逃那本我之下的的束缚。”
上官心燕轻按四葉的肩旁,冒头一问,“那本我又是何物?是指暴露无遗本性吗?”
“大概......是吧。”
冰裂之声刹那传来,原是这两人深入交流,脑中思绪连篇,却是还没过一盏茶。
透过单面冰,只见綦蛇纳眉眼弯弯,正持那“祛魅淋花碎血颜”的金铜唢呐气贯丹田,那晃晃铜碗已聚焦冰墙。
“小心!”四葉不及细想,旋身便将上官心燕死死按在冰墙与自己之间。几乎同时,裂帛般的唢呐声轰然爆发,穿云破冰,激射的碎冰如无数淬毒暗器,尽数钉入她单薄的后背!
“嗤”“嚓”“飒”
綦蛇纳透过破开的冰洞瞥见门主煞白的脸,骇得魂飞魄散,一个踉跄划跪而至。
“门主!属下罪该万死!”他惊惧之下,袖中喜山蝮与腕上蛇王竟双双滑落,只是这刺骨的冰,险些将这二蛇冻得僵直。
“无妨……”四葉声音微弱,血线自唇角蜿蜒而下,身后冰面已洇开刺目寒梅,“只是这散功化冰水,需多少时日才能彻底消散啊……”她气息紊乱,却仍强提精神望向綦蛇纳,“蛇纳,你就不能……用我们宗门的集声骸骨功吗?那唢呐,还是少用……为好。”
上官心燕怔在原地,脑中一片混沌。
惑道子本想上前察看,闻言脚步一顿,僵在数步之外。
綦蛇纳慌忙将冻僵的蛇揽入袖中,眉眼弯出惯有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抱歉啦,方才只是……想一展风华。”他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求门主恕罪,没曾想你二人竟在那团花锦缎袍长老死亡后还落入陷阱……但确实此地不宜久留,我那蛇王、喜山蝮、以及我等,需尽快离开保命。”
“等等,蛇纳。”上官心燕倏然抬眼,紫瞳中锐光一闪,将四葉护得更紧了些,“你方才说……我二人,是在‘锦缎袍长老死亡后’?”他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惊疑,“可我们,分明是中了那长老的陷阱,在你之前落入这九宫巢的啊?”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四人面面相觑,冰室中只余沉重的呼吸与冰裂的细响。
“啊……哈?”
綦蛇纳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冗长的死寂里,惑道子干咳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这工布地界果真古怪,许是过度思念担忧,生了幻觉罢?”
天拓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如潮水般蔓延——此刻,这似乎已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那,蛇纳,”上官心燕率先收敛心神,指向冰壁一处,“我与门主方才探得闸口痕迹。且用集声骸骨功一试,我与门主暂时……无法施展全部功力。”
“好。”蛇纳视线落在隙间的紫袖针,窥见了其中轮廓。
只见管色王綦蛇纳,气聚丹田、咽通蛇息,以马步落脚,转歇步轻坠,后站立向后倾倒三分,此间只击掌之声,又空中旋转半分背对闸口,手持鹰爪之势,肩抬冲掌而下。只待这步伐走尽,即可功效至极。
他立掌手聚若佛,又转手抚颚谄笑,挥臂左勾半圈若道。此间前后手上下为汲,呼吸须臾。便转自双臂高举。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瞬皆转身,右手轻勾划过嘴角。綦蛇纳自信一笑,那食指正好压在上唇的釉彩。
“泵”
此声仅是耳语,轻微低小,却如宿命般,精准落入冰室每个角落。
綦蛇纳后仰退入三人中间,乃不禁狂笑。但见那银铸厚冰的闸口,竟应声原地闪烁,光流明灭间,其形质由实转虚,旋即化作一箪飞灰,待到烟雾散去——竟连半分冰银碎屑都未曾留下,好似方才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或是这九宫巢过于冰寒,那惑道子竟未有一声赞叹,只是睁眼静默,看着化为乌有的闸口。
那闸口之后,又令众人脸色一沉。门外虽是生路,却横着一洼幽邃的散功化冰水,寒气盘踞其上,几人只觉丹田内力为之凝滞。
“怎得又是这散功水?伶人功力方恢复五成。”上官心燕蹙眉,扇骨轻敲掌心。
前是出口在即,后则绝无退路。几人交换眼色,终是决然踏入寒水。
綦蛇纳足尖刚沾水面,猛地一颤,那张惯常带笑的脸瞬间扭曲,脱口痛呼:“啊!这藏南怪水!”
在一旁的惑道子却异样沉默。他身形微晃,目光死死钉在幽暗的水面上,指节捏得发白。喉间挤出几声模糊咕哝:
“蜀中…蛊原…嘿…是了,也就那等绝地,才配得上…配得上……”
言语却戛然而止。他猝然抬臂,筋骨爆响,青筋虬结的手指定定指向寒潭,晃身聚气,嗓音嘶哑如破锣般纵声狂啸:
“才配得上!配——得——上——!那是,绝无仅有的命数,你宗门日后定如虎添翼......才配得上!配得上啊!”
天拓三人被那撕心裂肺的狂啸慑住,未及回神,只见惑道子已如癫狂的困兽般猛冲入池水,寒水在他身侧溅起二尺高的惨白水花,刺骨的寒水中,渗走的却是屡屡不甘。
“呼...呼...”
凝滞在冰窟他粗重如风箱的喘息中,下一刻,他竟发指眦裂,以拳为锤,发疯般砸向冰壁!拳锋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沉闷回响,血溅在那附点律动般的余韵。
“盛!好!盛!好!!!”
惑道子百般大笑,眼角却迸出灼人的水光,分不清是冰水还是泪。
又是一记大肆而归般的猛锤,他左脚只胡乱一蹬——
却已扫过一处浅水下的凸槽。只听“咔”一声机括轻响,四人脚下陡然一空。
正想向光亮趟去,却为时已晚,混着散功水一同坠入冰寒刺骨的深渊。不曾想这一落,便是落了那九宫巢深处。
彻骨的寒水如瀑布般当头淋下,尚在空中便已凝结成雪。甫一落地,四人周身已挂满惨白的冰霜,形同冰雕。一股远超之前的极寒凶猛地撕开肺腑——失去内功庇护的肉身再无御寒,在此地迎来了彻底的审判。
那冰溪殿内,却仍旧圆桌一聚,然气色淡然依旧,死寂中只闻冰屑窸窣。
栗家二老瘫坐椅中,眼中血丝密布,卧着银发惘若绒菊,似是刚自炼狱挣脱;反是栗长老却袖手盘踞上座,指节悠然叩击着冰扶手。
“曲礼长老啊,”栗长老手中的乌木拐杖重重一顿,在冰面上磕出清响,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压低了嗓音:“你将天拓社稷门的门主连同工尺、管色二王,一并关入二层冰室,此法……当真稳妥?那可是南派三大奇门之首!其门主修为高深莫测,传闻能以一缕琴音夺人心魄。为何不直接投入九宫巢心那‘极寒冰窖’之中,以绝后患?”
那曲礼长老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冰玉桌面,闻言语速未变,寒意却更甚:“九宫巢心?”他嘴角扯出一丝近乎刻薄的弧度,“那里堆放的,是我宗弟子耗费心血,自女神第三山巅采下的万年玄冰芯,乃是施展《曲冰化电录》至高法门的根基,岂容外宗血气玷污?”
他微微侧首,银发如冰丝般从额前滑开,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据那上古奇书所述,后世‘冰箱’之物,上层亦不过零度,以水化冰之理反推,我宗神顶玄冰冷窖深处,怕是早已臻至零下一百二十度有余。” 他声音陡然转轻,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怎么,栗长老是想亲自下去,替我宗……清理那与玄冰冻在一处的血尸骸骨?”
只此一言,如冰锥刺骨。那栗长老喉头一哽,所有话语都被冻在喉间,再不敢出声。
却是运筹帷幄间,似是殊途同归。
綦蛇纳一掌击在身旁冰壁上,却又返那柔情似水、孑然一笑。
冰屑簌簌落下间,方见地砖中心以琉璃而制,方可窥探一二,却见下层玄冰莹白如脂,霜膜覆罩,隐隐有幽蓝电芒如游蛇窜走,映得满室诡谲荒寂。
只待上官心燕看得此层牌匾刻字时,也是一怔。
“九宫五层”
只幸得这窖门尚开,外侧是环绕的栈道,通往顶楼的楼梯仍是银门紧闭。欲施这集声骸骨功,却也肺腑皆空。
心燕却才见腰间伸出的双手,乃是门主自后而拢,沉沉倚在心燕肩上,气息奄奄。綦蛇纳顾不上嗔怪,却见门主后腰已血水冰花一片,想必寒冰已冰住血水渗入经脉,寒毒蔓延不止。
只那惑道子却是扒着门边铭文,忽而癫笑拍掌:“零下八十,好!盛!好!盛!!!”已然疯癫神态。
心燕转忙搂抱门主,反手将门主稳稳负于背上,他那紫袍却也早已被冰血浸透。
“据是……此地……约半晌……即可冻为朽尸。”四葉气若游丝,声如蚊蚋。
“四葉噤声,存续元气。”上官心燕负人疾行于栈道,“心燕曾研习风水堪舆之术,此地若有重要之物。”直至陡然定住,指凝残力点向其间一方冰砖“生门...应是在此!”
綦蛇纳尾随而来,指尖轻叩冰砖,不料冰砖竟应声碎裂,簌簌落下,显露出其后一道幽深的金属机关面板。那面板之上,左侧是一枚幽蓝色的石钮,右侧三步之外,则是一块深褐洁净的承重石砖。面板中央以古篆铭刻着八字:
「双枢并启,须臾不离。」
其下的注解小字更是触目惊心:「力尽则闸落,身殒则道消——此为绝户之计,慎之!」
上官心燕眸光急扫,瞬间明了,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此乃门破之象,生中带死......石砖一旦离人,闸门立闭……这分明是一位长老以命相护,才能为门下弟子争得一线生机的……绝户闸!”
“可那冰溪长老可用内功护体,以避那坍塌巨石,但我等......”话音未落,一个人影突然闪至跟前,迅速拍下石钮,又以纯力将天拓三人推至栈道拐角:
“那曲冰也是意会了!命数也是意会了!这人间烟火...也是意会了!!!只有那有为才子,才......配得上!!!琴鸟、沽源绝岛三乱不止,乱言吁嘘则蛇厮不止。那武当山顶只在山间,那昆仑山却只有山脚!!!西王母肆意祈福,让这文曲般是罪孽,被两道清净!!!那便是终路!那!终!也!”
蛇纳只是将那青竹幽谷的仿镖掷入惑道子手中,蛇王也冒着冻窥探相敬。他便转手将上官、四葉二人推入银柜,三琴客躲入其中。隔着银壁,那癫狂肆意如狂风不绝于世。
“盛!那是终于末底的锦缎丝绸,乃是雪兔的可口炙热,非我也,天...就是!就是!权!就是!道!”
一阵狂笑不止贯彻整个冰溪九宫巢,已然将那圆桌围聚的五长老吓得慌不择路:
“曲礼!你当真思虑难言,这天拓门已启了我宗门那绝户闸,昔日宗门都被你这妖叟毁于一旦!”栗长老持拐往圆桌一劈,只余残月杉木似是团圆。
几众门人皆自那墨色湿地落荒而逃,黑颈鹤受惊飞荡,汤泉蛇泛泛乱聚则是又绊倒多人。响彻工布的震荡中,五位长老踏过那残破客栈,桃林一傍的三只乌思藏罴骤然冲出,裹挟着琴鸟回荡啼笑皆非,将那栗长老的腰身撕咬残破。
“到然乌措就有天轨门人接引,到然乌措...”栗长老仍念叨不断,但已是行不得那漫漫长路了,一纸干书拓印着墨色红印,竟是说明书的抄本字迹。
雀鹰、斑头雁、黑颈鹤群皆惊戾打转宗门上空,无数冰锥自冰窟落入冰溪九宫巢,连那怒江蝮也一并扎穿。汤池往冰窟大量溢水,偶然携着三两桃花花瓣,瀑布击落在九宫巢上空,则化为洞窟霜雪飘然落下。
整个冰溪宗廊道地图拓印荒原与湿地之下,坍塌间若万龙盘踞,鳞枯见骨。鼠兔连草席也顾不上,沿着巍峨石壁四散。却见一百七十余里的界地,乃至溪水灵王墓的积水台,也浑然失控,重坠猛砸则是荒原也裂入三分,万千积水台垮塌乌思藏南,甚是天地异变,雅砻地界冰雹纷纷而至。猞猁叼着梵文腐肉蹲入这灵王墓滴落香油的石滩,许是又讥笑诡异、静卧只渡有缘人。
往日好生威风的“冰溪九宫巢”隐世牌匾,待那汤泉霜雪冲刷殆尽,才见那“采冰第一宗”的名号,只是锁链溶断,牌匾荡过痴惘,砸碎在蜿蜒石壁的灯盏下,火星落入冰窟的刹那就化为乌有的腐烂。
冰溪九宫巢的冷凝层全然沦为废铁,坠入那载有石灰的炼炉。冷水灌入九宫五层栈道,如车水马龙肆意流淌,冲碎闸门,琉璃破碎间,连那零下一百二十余的冰窖也骤然升温。只一声声淹没狂笑,亘古冷息弥漫、渗入心末、归为焚冰。
半晌后,坍塌如炊烟消散,天拓一行人才嘎哈推开柜门。眼前阳光自汤泉阙口透彻冰窟,桃林缤纷点缀一二,鬓发间透露着久违暖阳,而昔日壮阔的冰溪九宫巢已成又一座玛尼堆。残破石壁堆成一座天然石阶,偶有尸身俯卧,赤狐游走。
三人踏足荒地,那脚下是三载风华,却裹挟着不净的心念,好似那衣角泥水也无比洁净。
四葉跛脚着凌乱的翻看石堆,但愿能寻得那故人颜面,同那腰间三花酒。却只见得不规则玄冰中,是那已封尘的自由。
“幸是纳入冰中,而非损肤为俑,只是复苏春归之时,怕是要十余载了。”綦蛇纳抚过这九尺高的玄冰,只是又以少许石块盖上,“便是看他今后命数了。”
烈日灼灼,三琴客踏着生门间的曙光,沐浴在罪恶之下。汤泉顺着脚边潺潺而过,然荒原、湿地,已然成了废墟穆尘的萧瑟光景,三罴带着琴鸟徐徐而来,身上染着血花桃花各色。众人只是踏着碎石窸窣,不谋而合地坐在汤泉桃树下,瞳色黯淡无光。
只见一硫水葫芦悄然落地,却是浑身浴血的硫水长老拄着焦木拐杖踉跄而立,衣衫褴褛、裤腿被火焰灼穿,露出狰狞伤口,再无那般闲庭信步。硫水葫芦也只余下地上那只,正渗出朽祟:
“诸位侠士......老朽有一事相求......”
上官心燕立即上前搀扶:"前辈伤重至此,快请坐下说话。"
"只闻此地声响宏彻,不曾想诸位竟捣毁了这冰溪宗..."硫水长老喘息着望向废墟,浑浊眼中闪过惊异,"老朽前来,是想求诸位前往日喀则宗一带——如今藏中西道各派不知何故,已然杀得天昏地暗!竟一路自日喀则宗波及到我远在可可西里边沿的府邸,老朽耗劲心力,也才勉强除了些宵小之辈保全宗门。"
四葉倚着桃树苦笑:"前辈也见了,我等身中散功化冰水,如今与常人无异。"
"可是那蛊原的散功化冰水?"长老急忙从怀中取出一节竹筒,"老朽这『揭云生回散』正解此毒!"
此时四葉望见远处茶寮竟仍站着呆立的小二,便扬声道:"店家,温两碗酒,两壶醒茶,再备三日干粮!" 又转向长老,于心不忍:"您伤势太重,稍后带上行粮速去疗伤。平息纷争之事,交由我天拓社稷门便好。"
綦蛇纳接过竹筒时,蛇王从袖中探首,朝长老受伤的腿间轻轻吐信。
那「揭云生回散」甫一入腹,四葉袖中七弦琴便无风自动,震颤出清越嗡鸣。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她当即盘膝运功,将腰间淤塞的寒毒缓缓逼出。上官心燕亦在旁闭目调息,苍白面色渐复血气。
綦蛇纳眯眼一笑,袖中青蛇与喜山蝮似有所感,齐齐探首。他悠然踱至汤泉边,以指尖引暖流为蛇群祛除寒气。
“多谢硫水长老。”待目送那踉跄身影向然乌措远去,上官心燕与四葉将醒茶一饮而尽,茶温入喉,神识为之一清。
几人整顿行装正欲启程,立于四葉肩头的琴鸟却忽地跃下,如一颗滚石般疾驰向湿地深处。但见黑颈鹤群之中,静立着一道黑袍身影——
殇鵺钟魔正以掌心轻抚鹤羽,缕缕黑气自鹤身抽离,没入他袖中。他对三人在此毫不惊诧,喉间又是那砂石摩擦般的哑声:“恭喜门主死里逃生。”
“殇鵺钟魔,可愿同往藏中西道?”
他闻声微微躬身:“恕属下难以远行。”
话音未落,一只羽色斑斓的九色鸟自其身后缓步踱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袍角,“此地百鸟荟萃,芳菲满目,正是疗愈佳境,属下需在此尽守护之责。”
琴鸟在他肩上盘卧,却又是一连弩似嘲似劝的怪啼。
綦蛇纳笑吟吟上前:“那殇鵺兄在此寻得珍鸟后,总需步履归宗吧?既然同路,便烦请顺道将这三只乌思藏罴也引回去吧。”
“哈?”殇鵺钟魔眼底诧异一闪而逝,目光在那憨壮的罴爷与纤弱的九色鸟间来回扫过,终是化作一声无奈低叹。三人不再多言,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汤泉蒸腾的雾气之外。
刚出工布汤泉水,但见断壁残垣间,尽是女神山鬼斧神工坍圮后的寥寥积水墟台。硫水长老拄着焦木杖,未行多远,便撞见一具冰溪长老尸身,腰间令牌记着“丹增”二字。
尸身下压着几页褶皱纸笺。硫水长老俯身扯出,是四张舆图与四页图纸。目光扫过图纸上的注解,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幻身...术?”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硫水长老喃喃自语,“那南宋便失传的秘法,这当今天下也只余二人悻得......”
指腹摩挲着纸页向后翻去,几行小字更是令他脊背生寒——竟言中,这冰溪宗栈道深处,竟暗藏一座上古法阵,入阵者功力可催谷百倍,此冰溪秘法也。
只需这幻身术施展其中,可将方圆百里内天然冰石施以功法,自内而外扩散、道中繁衍再生。此间却记载若缠,术法失控肆溢,波及生灵,诞辰者,名“副本”。
硫水长老陡然心悸阵阵,枯瘦的手几近攥不住图纸:“冰溪宗既习得那南宋的幻身之术,且有如此秘境......幸是毁了。”
仰头间是万里无云,显得空荡荡的,硫水长老回首桃林:“那遗迹中汤泉蛇繁杂......老朽曾路过工布地界吗......?”
三琴客踏律疾行,身影掠过拉萨河谷的无垠草甸。抹抹经幡渺烟覆尽天地,沉入大昭寺的涅槃梵诵,唯余琴音在空寂中荡开涟漪。
上官心燕眸光一瞥,见门主腰后衣料又渗出血迹,心头一紧,指尖下意识地轻柔抚过伤处边缘。
“啊——!”
一声惊叫陡然撕裂琴音与长风,四葉可可身形猛地一颤,险些拽着上官心燕从半空坠下。上官心燕骇得瞬间收手,恰见一只斑头雁掠过身侧,振翅声与未歇的惊呼交织,徒留一片慌乱的残响。
直至未时,远方终是屋舍连绵。几人越过最后的荒原,日喀则宗雄踞山麓的巍峨轮廓,伴着扎什伦布寺的金顶,终是映入眼帘。
九洵琴客垂三思,古新赴道落室巢。
日骸风华心似漾,又何三燕栗枝头。
三琴客适才落地,几名衣衫褴褛的荒民便围拢索食。綦蛇纳刚掏出一纸烙饼,却见那荒民双手交错成爪,直取他双目!
四葉可可背身轻扫琴弦,弦音气劲骤发,将那荒民震出数尺,陶碗在地上应声碎裂。
“这生回散果有奇效,”她微微顿肩,“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
上官心燕随即拦住一位老道,风度未失:“道友,此地发生何事......”
话音未落,那老道竟也双手交错,鹰爪狼撕,接一记翻身醉酒踏血步,流转拳风直扑面门。功法行云流水,于此间唯有一解:
『焚骸夺魄诀』
三琴客脸色惊诧,只一穿云笛将那老道锁骨粉碎后,几人却踏着碎银血色,向那日喀则宗腹地而去。
“门主,不曾想这梵汇佛聚的西道,本应市井风华,”上官心燕后仰挥扇转落,“而今这焚骸夺魄决竟如街巷杂耍般人人皆会,轮番演艺相迎,倒是跟着伶人、小心为好。”
三琴客依言深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闻前方人声鼎沸,竟是一处看似热闹非凡的集市。只见酒旗招展,摊贩林立,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好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细看之下,却令人脊背生寒——
那卖酥油茶的阿婆正以茶勺作剑,与买奶渣包的汉子过招;嬉戏的孩童身法诡谲,拳脚间竟带风雷之声;便是那转角处唱演劝世歌的戏子,却也弃琴杀著,勾拳游走。
这满街的“市井风华”,竟无一人不在厮杀缠斗,确都落得那焚骸夺魄诀的身法。
只那群人扭头的瞬间,便都向天拓三人袭来!
那阿婆一勺飞来,綦蛇纳身后则是三位剑客。
“似是平民,且无中邪,不可杀戮!”四葉高喊中,身后则是那戏子持琴砸来。那孩童纷飞而来,却是带着翻身醉酒踏血步。
三人旋即规避,单手迎战。琴弦分毫未动,以那腰间竹笛为棍,不过须叟便将那行人的腿敲得动弹不得,蛇纳只行云流水的点穴,三人便携琴高去。
刚过喧嚣,又一朋必携碗砸落,只见一武林中人持剑而来,疾驰中途又化作空翻挥砍,以剑为刀,似是旁门左道的功法。这剑客方一落地,则是几根银簪飞出,想是焚了那形眼若簪-穆松乞木的同门之人。
然四葉正欲拨弦,却见一枚锦囊自西侧飞出,将那簪针全吸了去。那人信步掷出枯木拐,又以木筐砸向那剑客。
只待三人看去巷角,竟是那炯炯有神、怡然自得的神态。腰间挂着一壶三花酒,荡漾中发出清脆水声。诧的那天拓三人是愣在原地。
“这日喀则宗设立之时,乃依山势而建,巷道狭窄如迷宫,将中央的大寺簇拥在高处,本是转经礼佛的清净圣途。”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巷口传来。只见那闲庭信步、点评风物之人,正是——
惑道子!
“你…你竟安然无恙?”四葉可可眸光一凝,几乎疑心乍起,“那九宫巢底的玄冰没能困住你?”
“玄…冰?”眼前的惑道子眉峰微蹙,面上尽是茫然,“在下不过是来此祭拜神佛,却见此大乱,何曾见过什么玄冰?”
上官心燕折扇一合,声线微沉:“惑兄,伶人所指乃是冰溪宗之事。”
“哦——!”惑道子恍然抚掌,旋即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猛灌一口,辛辣之气四溢,腰间不知何时别了把弯月刀,“那溪水灵王墓啊,在下思前想后…还是不打算去了。”他抹去唇边酒渍,笑得云淡风轻,“此番机缘,还是让与诸位少侠罢。”
三人闻言俱是一怔。
眼前人言笑如常,周身却似裹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将那段殊途同归、生死与共的记忆,一并抹入渺远雪灰中消迹。
不容他们细究,前方转经道与市集交汇的广场已化作一鼎沸血池。人群癫狂翻涌着相互撕扯,几位侠客还在捡那册子,忽然周身窜起幽蓝火焰,在经幡下爆成焦骨。街角阴影里还按着几路冷眼人马,刀鞘上的反光都是等守渔翁之利。
那道玄色身影就立在最高处的经幡旗下,黑金袍服里血衬泼天,腰间长剑寂寂,右侧皮袋却渗着冰渣。他漫不经心把成叠书册抛向人群,头也不回反手射来三本——书页破空时竟带起墓穴阴风,哗啦啦掀开书封,竟是那《焚骸夺魄诀》。
经幡上血字如烙:
「绝世神功,任人取阅,三日焚尽」
綦蛇纳袖中青蛇观阅功法时,那人正缓缓侧首,一张似笑非笑的玉面在幡影里浮动。他指尖抚过书封如同抚过情人脊背,声不高却扎进众侠客骨缝里:
“众生皆苦,诸位少侠何不以血为作径?”
那三册刚落得三人手中,却是那灼灼桃花入血海,夺书的与索命的已混作腥风扑来!
转经道旁,那《焚骸夺魄诀》江山易众,四葉可可取琴而迎,只听那金声玉振,一众凌乱刹那了然,只仍数人翻身打挺而起。其中一红脸花旦念白而来,只走边三打又持月琴三奏,竟也音浪滚滚而来。三琴客以穿云笛碎花而迎,音浪骤灭。
“此乃我宗汇音终功,只门下弟子习得,何时被外人习了去?”上官心燕刚一发问,那手中夺魄折本已然宣告答案。
这红脸花旦尚未终结,那身后又从血海幽火中走出一壮硕侠客,手持快板噼啪清响。
竟用出这藏西各派的独门功法,先是那归雁三分掌,将后方屋舍从中截断如履平地。想是因这天拓社稷门乃南派三大奇门,欲夺了这三琴客的功法内力。
这壮汉又是以剑作壶、硫水浇灌,竟用出那硫水长老的宗门功法,五泼硫水自天而降,快板仍噼啪奏响。蛇纳以落掌磬在石砖上激起千层浪花,可那侠客以浪花中轴空中旋滞,以佛静立高居半空,正是这日喀则宗功法之一。
上官心燕以日落镖震碎,无数碎片荡漾飞出,当场破功。却见那花旦又毯功袭人,遂绕至心燕身后,褶子随风而起,韵白而道。四葉护腰持埙,三吹气荡,摊内鲜果皆锈、一触即散。随后撤间,袖箭而发为饵,以琴音为帐,则是九星连宿成归化道。四葉信手夺了心燕折扇,施以扇风惴栗,自为琴帐护法,后仰三笑拂尘醉生梦死,只琴音再撩拨之声:
叮......
竟是那琴瑟泛音连绵不绝,繁杂工序不过片刻,花旦功法骤然消散,便是那天拓社稷门的绝功第三——云拨三分散。
那壮汉又骤然迎来,却是疾驰雀鹰之势,用剑气荡为弓弩,以熟豆为箭矢。那綦蛇纳解开腰间油布,转身翩翩中将那豆箭收入布中,怡然自得、不失风度。
上官心燕见机,脚踏琴云中九点各穴,那壮汉便惶然落地动弹不得,快板亦落心燕手中。
“好!”那玄衣人高卧书山之上,仰天抚掌,“天拓社稷门不愧南派魁首!可惜这南派奇门第三的茶道栈云宗,三日前已自焚红尘。诸位不守着南派基业,前去武夷山勘探拜访,倒来这偏远日喀则何干?”
“阿弥陀佛。”一道清越嗓音自经幡顶传来。但见月白僧袍的僧侣轻踏幡旗而下,指尖琉璃佛珠流转生辉,“天拓门三位施主应是前行祷告,却见此血灾横生,污了诸位朝圣之心,是小僧之过。”
玄衣人腰间令牌寒光乍现:“小师父的庙宇既容得下抢夺邪功的虎狼,何必妄谈清净?”
“施主慎言,只……”话音未落,一枚冰棱倏然没入僧人唇间。但见那清俊面容瞬间青紫,黑血涌出,年轻僧袍如凋花委顿于地,唯那串琉璃佛珠仍被痉挛的指节死死攥住。
三人震骇间,玄衣人已拂袖落地,信手解开壮汉穴道:“我很看好你。”綦蛇纳穿云笛驰骋而来,击碎令牌的刹那,那人化作青烟遁入街巷,空留满地狼藉经幡在血风中狂舞。
那壮汉穴道方解,惑道子已如孤雁掠至,刀锋直指其喉。壮汉反手一记夕阳喀月剑,剑芒未散,旁侧老叟油纸伞尖如毒蛇出洞,倏然刺入惑道子肺腑!
“替在下…保管好!”
惑道子踉跄间将冲牙玉佩与三花酒壶掷向四葉,酒液混着鲜血泼洒在经幡上。不及反应,这浪迹江湖的奇人竟在众目睽睽下气绝身亡,从现身到陨落不过一刻钟。
那红脸花旦见四葉分神且旧伤剧震,弃之内力,反抓一竹竿霹向她后腰。碎木迸溅,直直刺入未愈伤口。远处更多武林人潮涌来,夺得折本者或癫狂修习、或悄然遁走,转经道已成人间炼狱。
“走!”上官心燕折扇卷起漫天书页,綦蛇纳笛声裂空。工尺、管色二王执门主双臂,踏着血色幡布凌空而去,琴音汇响。回首最后一眼,只见千百人在地面厮杀缠斗,惘若地狱道。连那花旦也转眼被人砍杀暴毙。蛇纳将染血信笺系于信鸽足间,向弦索王传书而去。
綦蛇纳自怀中掏出那碎裂的天轨宗令牌,拾给上官心燕看,只那拼拼凑凑的令牌后,却是陌生名号:宣命使-纵域塑。
日喀则宗陷入血海乱世,那硫水长老猛然冲入一处山洞,竟是那然乌措湖岸边,尽是冰溪宗流落子弟,曲礼长老穷追不舍。
硫水长老身怀旧伤、焦拐迸裂,只能以蚀朽硫水封山,却才悻然脱险中划开火折子,洞窟四周已毒蛇缠绕,竟是自绝后路、无力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