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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章:集声骸骨饮冰溪

西磋之时,白唇鹿静滞在远处的女神第三山上,一道斑头雁越入云中。


日昳、哺时之景惘然尽失,已是亥初时分。仍未走出这碱草草甸,四人围篝火而坐。

“咳!三位少侠要去冰溪宗门,路倒是行得反了。”惑道子腰间酒壶叩响,从难能可贵的两枚锦囊中,却掏出一只攥死多时的雪雉,侧枚中则是那幼年的高原雪兔。


那惑道子又从腰间扯出支在灵王墓栈道中拾得的破箭,以匕首划开雪雉,却是血色渗出,无丝毫凝滞。


“鲜!”惑道子顿时欣喜,又饮酒一番。倒是不知他那三花酒喝了多少时日。

此间又忘讲述行路之事,而是擅行不顾地介绍起烤雉:“这雪雉乃这乌思藏特有雉类,常年游走在那女神第三山上。冰渊之中自是极佳口味!平日只有那猞猁可寻得此等佳肴了。”

说罢,他便一口撕咬下箭矢上的雉肉,又就了口三花酒。


欣冉大悦中,才介绍起冰溪宗......


“这藏中武林呢,女神第三山连绵不绝,贯穿整个武林南道。而南道门派甚少,若有此,则皆是藏中奇门啊!”惑道子只一味自说自话,天拓门三人则毫无过问之机。

“冰溪宗正是倚女神第三山而立,却在那低的傍脚。只因碱草草甸再上行,则中这雪山的恶气,众弟子动辄体寒肤裂,少则狂呕不绝啊!”言毕此时,惑道子似是言语中犯了恶心,便丢了放生了那高原雪兔。


众人见那雪兔跑向女神第三山,月色中却峙立壮硕三人影。四人吓的不轻。


“何许人也?”四葉可可朝那方向大喊,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碱草草甸。而随之传来的却是五色不同的生人呼喊......琴鸟啼哭间,上官心燕受诧起身,后跃隐入篝火之后,四葉持云纱七弦琴护在三人身前。

綦蛇纳火折子一丢,只见是只喜山原矛头蝮在呼嘘毒疠,蛇尾处显着那弯刀血伤,应是自溪水灵王墓一路尾随而来,似无袭人之意。众人只叹这碱草草甸,蛇伏其中难以窥见。


綦蛇纳刚将喜山蝮驯纳袖中,众人仍是惴惴不安,又望向那月下壮硕三人影,其影仍伫立不动。

“尔等可是藏中南道?”惑道子叩酒摔箭大喝,显是此故弄玄虚弄怒了他。


“尔等可是藏中南道?”又是那五色不同呼喃!

“祛那琴鸟、喜山蝮,定是那装神弄鬼三人”惑道子轻声言语,却快似那旱獭采食。


惑道子冲去那三道魅影前,却似丧胆亡魂般疾速跑回扎营。

“那......不是......人,是兽......!”惑道子喘息中,将碱草之中的烤雉拾起,拉着三人轻功踏燕而去。


却因在溪水灵王墓损耗内力过多,三人又迫中落地。只是那重复絮言的人影凶兽又自远处篝火泵骋而来。

“惑兄,那兽可有什特点?”四葉可可问那惑道子。可是惑道子却只循循复言:“那是妖兽,竟能伪装成人.....我等快离开此草甸为好!”


“何妨?我宗门可有三大绝学,名曰簇灭九洵琴,集声骸骨功和云拨三分散。光是这集声骸骨功,就可让那妖兽只剩皮囊。”上官心燕扇着还未烤干的薄扇,几滴散功化冰水打在他脸颊,内功刹那伐毛洗髓,他只是一愣。


“啊咧...?”


紧接着——

一声全然失控的骇极而呼撕裂夜空,其音之高亢,竟让远处三只妖兽都骇得顿足不前,四只斑头雁也飞离冷杉投向云端。上官心燕自己也愣住了,随即满面羞红,几乎本能地一头扎向身旁的四葉门主,带着哭腔急道:“门主!我...我忘了这扇上还沾着化功水!”

綦蛇纳眸光骤亮,唇角难以自抑地扬起,心中似是认定了什么。

惑道人只是无奈,也不知是否是心燕的计策,众人只得直面那三只妖兽。


但许是因那一声失声惊呼,兽影在草甸上月光潺潺,却缓缓行至跟前。

“棕熊?”四葉可可疑惑侧头。

“棕熊?那是何等生物?”惑道人也疑惑侧头。

反倒是上官心燕带着沙哑打回圆场:“门主之意,是此三兽为乌思藏罴”

“原是乌思藏罴,在下曾是听过,原是此等壮硕的褐色兽!”惑道子恍然


綦蛇纳闻言,眉眼轻柔,袖中青蛇嘶嘶。

众人对话间,三只乌思藏罴只是安静峙立面前,其中为首的藏罴头顶,却裹挟着一株圆穗蓼。三罴遮挡住月光同火光,褐色中又似乎沾染血色。只见三罴张口: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三只乌思藏罴喉间滚动,竟一字不差地复刻出方才上官心燕那声骇极而呼,惊得众人后退三步。

不待回神,四葉肩上的琴鸟又效仿着藏罴的嘶吼,而綦蛇纳袖中喜山蝮亦发出嘶鸣应和——刹那间,罴、鸟、蛇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恍若一场荒诞的山野和鸣,惹得綦蛇纳又奏起横笛,在女神第三山下尽显萧瑟。

似是到了效仿极致,碱草草甸瞬间陷入寂静,却已是丑时三刻。

为首的藏罴突而向上官心燕伸手,掌中赫然是惑道人放走的那只高原雪兔,此时已攥死多时。

“我...我吗?”心燕诧言。而那三只藏罴只是生猛的将雪兔砸向心燕,他则用折扇转手稳稳接住。


“一出好戏!”惑道人抚掌大笑,“此三只乌思藏罴,定是想与你同行!”

上官心燕愣在原地,看着这群高约八尺的乌思藏罴。

“惑道人所言极是。”綦蛇纳确而点头,“罴性桀骜,赠以猎物,是认你为友,亦是邀你同行。”


四葉可可呆愣原地,只是望着这三只行为与样貌皆无比生猛的藏罴,正眨着黢黑的双眼。


众人尝试继续前行,这三只藏罴果真稳步跟来。

便是这样,四人三罴两蛇一琴鸟,只得借着微弱的火折子与满月清辉,在苒苒碱草中频浪夜行。


薄青溪水潺潺而过,木萧之声徐徐飘散。落岭桃花忆起风华,只这藏中武林图景烽火,便是别有韵味。


四人刚过那溪边藏寨,拾了些行备物资,又带着藏罴临了这充斥香青、嵩草的微风草甸,偶然绽放着几朵紫叶小檗。

倒是入了工布地界,暖意回升。如从冬季流至春季,芳草盎然。不远处的湖泊汤池旁,竟零星盛开着已有百余年的桃树。

工布不愧乌思藏江南!向远方望去,壮阔的女神第三山下,又是一方温栖小镇。


“伶人倒是有些想桃花岭了。”只见那三只藏罴抱着一块约九尺长的藏杉长板,铺着那溪边藏寨布行刚买的席子,上官心燕正躺其上,悠然自得、好不快活。


将至隅中,四葉方才看清,前方竟是初至时暂歇的茶寮。羊皮舆图仍浸在水道中泛着墨气,仿佛刚落水不久。只是那前处汤池,水汽聚而不散,三两桃树中氤氲缭绕、恍若幻境。


那琴鸟倒尾羽蔽日,又重复那时的纷闹“荒原之下!湖水底部!荒原之下!湖水底部!”不禁让三位琴客想起那依舆图残迹的推断。


“这琴鸟所言不错。”惑道子语出惊人,“这藏中武林的冰溪宗,便是在这荒原之下,亦是汤池底部啊。”

言语间三人已行至汤池桃树下,他遥指云雾,似若接续子时的言说:“冰溪宗倚女神第三山下而立,正居于这一方汤池下。只是入那宗门之地,却是藏匿于四周荒原萋萋草。”

透过白浊的汤池水,众人皆看见了,立于湖水底部的琉璃御水繁花阁。四葉和心燕一拍脑门,只想当时若能信了对方的推断,说不定都不必去那溪水灵王墓。


“只是这汤池附近的商行要营生,担心有人自底而阚,便是不许冰溪宗修任何琉璃窗盏。但修筑至中路,商行便倒了,遂是造了那琉璃御水繁花阁。据说那商行正是曾经名震京城的“砚花商行”分行。”

此刻连綦蛇纳也啼笑皆非,叹息不断。


却说那冰溪宗阙落于工布汤池之底,幽藏隐阙荒原之下。其中关窍,纵是惑道子这般,亦觉茫然。这藏中异乡客既明方位,倒不急于一时,遂折返先前茶寮左近的“罗布桑藏”客栈暂歇。


綦蛇纳行至柜前,柔作谄媚,眉眼弯弯中轻点柜台:“掌柜的,住店。东花厢房,烦请三间~”他肩头蛇王与袖中喜山蝮悄然探首,信子微吐,骇得那店家面色一白,险些缩进柜台之下。

“四、四位少侠……还有这、这三尊罴爷?”店家犯怵发颤,藏于柜台底,自柜中丢出本泛黄账册,又推出一串号签,“已…已为诸位备下上房,还请稍待片刻!”言罢,纸声窸窣中,忙不迭将一张黄纸塞给身旁噤若寒蝉的店小二。


綦蛇纳取过那冷杉制的釉紅号签,翩然转身间,只片刻便塞进上官心燕手中,眸中笑意流转,难以遮掩:“还请工尺王守~好~门主,你二人,便宿于同一间啦。”那喜山蝮心领神会地在店家和上官心燕间来回环视,綦蛇纳更是盯着心燕和门主飞瞟的瞳色流光,促狭之意溢于言表,“毕竟,客栈厢房,也恰巧只余三间了嘛。”

“正、正是!还望四位少侠谅解,只闲庭一夜,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得二位将就一夜罢。”店家不迭附和,声中却仍颤怵游走。

綦蛇纳不由分说,便将四葉可可与上官心燕轻推向一处,笑语盈盈:“依我看,这般安排,甚好!”


惑道子见这场面,轻咳一声,打破这微妙尴尬,正色道:“在下此行,本只求那溪水灵王墓的奇门功法,于那冰溪宗宗门阙口,实不知情。”

他只信手抽走桌上另一枚云杉号签,见其上以紅狐艳色赫然题着“曼陀道阁”。


昏黄油灯下,四人围坐冷杉木桌,肴核既尽,唯余綦蛇纳慢条斯理吞咽着蜜豆。身后三罴不耐,庞大身躯偶尔蹭过灯架,引得光影摇曳,地板嘎吱作响,倒是为首藏罴头顶那株圆穗蓼依旧稳当。这三头罴爷似通人性,见店小二哆嗦着添酒,竟也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店家忙不迭弓腰近前,低声道:“四位少侠放心,那三尊罴爷已安置于不远处的闲空木屋中。”

话音未落,又有三路风尘仆仆的侠客踏入门槛,店家只得告罪一声,匆匆迎去。


“天拓门主,那卷《曲冰化电录》,可曾阅览一二?”惑道子为自己斟了杯雄黄酒,又信手以些许腰间的三花酒兑之其中,目光灼灼,“这心法甚为玄妙,中有三本......”

“伶人倒并未一观。”四葉可可经此一提,方忆起此事,转手自腰间取出那《曲冰化电录》。甫一展开——竟有三本薄册“啪嗒”坠地。

她瞳孔骤然一缩,凝滞在其中一册上。但见那书册通体呈现出一种不该存在的白洁、白纸黑字的撰写着七字连诀,其下又是五字并列,其中清晰地印着两行字迹,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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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拓三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惘然定格。

唯惑道子抚掌大喜,声若洪钟:“妙极!正是此等小巧折本!看这异域文字,还有这古怪汉文……定是上古秘传无疑!”


上官心燕心下雪亮,忆及门主来历,折扇一摆便将那册子扫入袖中,欣然而言:“道友好眼力。此乃上古奇书,所用染料与纸张,皆非今世之物。”

“果然如此!在下揣测分毫不差!”惑道子兴奋难抑,将杯中兑酒畅然饮尽,“难怪冰溪宗能成藏中奇门,竟藏有这等天书!”


这边动静,早已惊动那三路侠客。听闻这曲小客栈,竟有人持有“上古奇术”,几人贪光大盛,按剑便围拢而来。

四葉可可黛眉微蹙,显是不耐至极。她信手向后一探,指尖于云纱七弦琴上轻轻撩拨——


“乌”


羽音三绝,如水浪侵袭,三路侠客闷哼软倒在地,木色客栈落出划痕。


店家只是一急,声音带着哭腔:“哎呦!我的少侠爷爷们!这是何苦来哉!他们……他们的酒钱还没结呢!”


“……其间旦暮闻何物?鸢尾滴血鹤哀鸣……”


却灯盏昏昏,觥筹已尽。

转眼月落乌啼,藏中工布以云雾缭绕笼罩。那釉紅号签所指,竟是洞房改就的厢房,木墙旧“囍”字痕犹在。窗外倒能直瞰汤泉桃花,景致秾丽,似有貘押枝叼鸢。四葉同心燕相顾一瞥,心下皆是对綦蛇纳的无声嗔怨。

及至夜半子时,二人仍对坐桌前,终究无可奈何,只得和衣共倚榻上。


“呐……”

两人满色皆红、手足无措。四目相对僵持半晌,又觉背身反倒失礼。


“对了,那……”上官心燕清声开口,试图打破凝滞的空气。

“嗯?”

“啊——我是说,那《曲冰化电录》,可有何玄妙?”他强自镇定,面上红晕却未褪半分。对这等繁事毫无思绪,“见门主已研读多时。”

四葉亦借此移转心神,托出那其中玄机:“此录与那三册折本并无干系。按其所述,冰溪宗门人运操冰之术,自女神第三山山顶采取天然冰等,储入冰溪九宫巢中。其间使冰块弯曲至极处而不裂,便可生电繁盈,冰可附电而袭。我观之,此理似是……挠曲电性。”


“当真?”上官心燕眸中粲然一亮,满脸喜悦、一时忘情,“甚好!门主所言挠曲电性似是后世之理,心燕不通,但门主终是寻得为长流拓木琴充电之法啦!”


话音未落,喜悦中满溢着情愫,将二人笼于一片赧然之中。


“何人?!”

忽闻异响,两人刹那警觉,循声望去,只见床后木墙竟被凿开一洞,其间一双湛蔚眼眸灼灼闪烁。

只对面传来綦蛇纳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窃喜与理直气壮:“门主……蛇纳在此。见您二人两情相悦,知是人之常情。只唯恐有何闪失,特此……相随守候。”


“胡闹!并无此事!”


百口莫辩的夜色中,再度落入了一片汤泉混沌的氤氲,只余荒原雀鹰拒虫蛊,反腥草食之。然则,那异响并未就此停歇。


“不对,非是蛇纳之声。”

窗外冷杉深处,又声起琴鸟啼哭,旋即化作万声交叠的刺耳鸣叫,撕裂寂静。

“啊——!”

一声源自掌柜的、饱含侵噬般恐惧的嘶喊,彻底将寂静踏成碎花。


心燕与四葉当即推开房门,恰见左侧厢房,綦蛇纳与惑道子亦同时夺门而出。

四人目光往下一层望去,皆是心神剧震,骇然失色。


只见满地藏汤泉龙翻涌,竟将掌柜身形彻底淹没!


“这汤泉龙,向来只栖央恰布藏布傍或泡浴汤泉暖池之中,怎今日突入客栈腹地?!”惑道人失声惊喝,足下连退数步。


“且藏汤泉龙只白昼出游,绝非昼伏夜出之蛇。”綦蛇纳眸光骤冷,方才的诧喜尽数敛去,只余沉凝,“此蛇甚爱昼间盘踞乱石之上,方圆百里只三三两两沐光而食,以山中蛙、汤中鱼或河中鼠为食......是从不袭人。”


那满溢一层的藏汤泉龙群竟沿木阶溯游而上,血信吞吐。连那三路在喘息间的侠客也被撕咬为尸,顷刻间已无声息......此刻这蛇群正袭上四人。

“速走为妙!”四葉当机立断,信手向楼下掷出一枚琴音滞雾弹,旋即拽住身旁三人,自那釉紅厢房破窗而出!


月色下,几人身形如雁落平沙,轻点枝梢,转瞬已掠至汤泉池畔。却见池面波澜骤起,白雾蒸腾间,万千藏汤泉龙自水底黑压压漫涌而上,鳞光幽沉,映得半池水色皆暗。不远处,一只荒原雀鹰孤悬枯枝,冷眼俯瞰着四人困局。

“好!哈哈哈!”惑道子反手抹去额间汗珠,竟酣然大笑,“在下漂泊半生,倒是头一回见这等万蛇出渊的阵仗!痛快,痛快!”

笑声未尽——


“噗嗤”


一声压抑的闷咳截断喧嚣。但见四葉门主身形一晃,唇边溅出的鲜血正落在石旁鸢尾丛上,染得紫瓣猩红刺目。她以袖掩口,指缝间仍不断渗出血痕,顷刻间已染红身前一片苔岩。


方才还纵声长笑的惑道子戛然止声,面色骤变:“天拓门主!这…这是中了蛇毒?”

“绝无可能,”綦蛇纳疾步上前扶住四葉颤抖的肩膀,声音紧绷如弦,“藏汤泉龙齿间无毒,纵是袭人也靠蛮力……门主这症状,倒似、倒似邪术反噬!”


四葉以手死死抵住额角,指节因剧痛而扭曲,冷汗杂着血水自下颌滴落。她在剧痛间隙强提一口气,声若游丝却异常清晰:

“诸位……汤泉尽头…有山洞…暂避……勿伤岸畔蛇群……善其…天命……”

语未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身形软软倾倒。

上官心燕紫瞳骤缩,展臂将人稳稳接入怀中,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轻颤,一滴担心的泪水难以遏制的晕落入紫荆灌木,划落出流紫的衣角。

当下再不多言,抱起四葉便向汤泉尽处疾掠,遥远天光被合拢的蛇影渐渐吞没,女神第三山洞内只余高原蝾螈在近处的片麻岩上匍匐,冰水银灰错杂。釉紅厢房“囍”字只云蛇淹没中载沉载浮,似是彻底的非喜载道。


四葉门主眼中一嘁,狼狈中紧攥着琴和行囊,止不住的颤意自指尖蔓延至全身。她屡次侧首咳嗽,肩颈绷出脆弱的弧度,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支离破碎的自我厌弃。在无人察觉的间隙,她竟用尽力气,将歪斜的身体悄悄挪离了心燕一寸。


或许是天意弄人,她尽力一扯,腕间那串透青碎白的手链应声而断,油塑串珠多许零碎滚落,在幽暗洞中四处迸溅。

綦蛇纳凝视着满地所谓“宝石”,眸光微动,终是未曾俯身。

四葉沉重阖眼,满是对各类杂事的厌弃,连那岩上血迹也想尽力抹去。

上官心燕胸口一悸,喉间竟也随之涌上腥甜。他再无犹豫,将门主彻揽怀中,那力道近乎固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般死生不松。旋即从腰间解下一只琉璃茶壶,无声地递至她唇边。

寂静泛起涟漪,是一饮而尽的琉璃茶壶。


乌风凄咽,上官心燕慌忙自行囊中取出一只玉盒,指尖微颤地递至满是失态的四葉跟前。

“门主…...嗯......四…葉,”他声线低沉,眼睑下抑着难以窥见的潮意,“且先服下丹药可好?”

四葉却别过脸去,唇线紧抿,将那份自厌化作无声的抗拒。心燕眸中焦灼终是满溢,声调骤扬,竟彻底抛却了尊称:“四葉!你而今重伤在身,莫非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样油尽灯枯?”气怅间,他竟再不容她挣扎和喘息,指节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将清丹三粒,径直埋入她喉间。


喜山蝮游走石壁,一旁綦蛇纳早已看得怔住。心下只叹这活色生香的场面,远比说书话本更要动人三分。他又是那般心悦:“既二位......”


却见上官心燕蓦然回首,眼中灼灼、气焰飘飘,远处茶寮蛇潮似也自厢房退了大片。

“你可当真未见门主虚弱至此?伶人虽不知门主受何反噬,但若非我依《尽祭策》白药九十谱携来恰好有此漆萃茶丹,她此刻连运功祛毒都不可!你竟还满心想着风闲撩拨?”他语声沉如落雁,眼睑泛着泪光,夹杂叹息俯言,“于我而言,此世间还有何事可与门主性命相比?!”


藏边月色透入荒洞,映得他紫袍泛冷。上官心燕不再多言,只将怀中人更深地拥紧,下颌轻抵她发间,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独占与决绝。

洞窟内凌冽寒冷,好似又回到了雅砻的溪水灵王墓。待綦蛇纳却隐入暗处,袖中巳蛇亦似谄笑般嘶鸣,上官心燕方似恍然回神。他耳根微热,只感门主心跳怅若谧墟,似是窒息、似是哀恸。对着已然空茫的洞口,愈发声小的暗自落言:


“若不皆是……为宗门社稷分忧。”


欲说还休中,綦蛇纳带着喜山蝮不知何时绕到了洞口,那蛇医攀上袖口,同洞窟三花酒水而入的惑道子望着浅浅沉没云雾的念青唐古拉山,央恰布藏布轻飏徐引,汤泉龙群随之四散。似是那灵应草原神的庇护。


“那三只藏罴和那深羽琴鸟呢?”惑道子脚边是晾晒草席的鼠兔,他却也无心驱走。綦蛇纳也方才想起,光顾着逃命,忘了那仨藏罴。他以昴宿而观,见得此时已入寅时。

两人正倚在洞口,却见前高山栎林有欷歔之声。正欲掏镖,却见是那三只藏罴,竟自行寻了上来!


“好...这下可好。”綦蛇纳长叹一句,却又即刻眉眼弯弯、面色不清喜伤,“本我们轻功而去即可寻得,现在只得带着这仨罴,去寻琴鸟了。”


山道旁唯有贡山麂于岩峭寻觅野草。二人穿过汤泉桃林,但见茶寮畔的“罗布桑藏”客栈破碎凄凉、梁倾柱摧,那汤泉龙群已然踪迹全无,余下掌柜与那三剑客的枯骨。琴鸟怔怔,仍在冷杉梢头卧困相栖。湿地间黑颈鹤群如陶俑般寂然伫立,偶有三两被惊,扑翅掠起。

綦蛇纳心下异样,三两婆娑而跃,侧身抱下琴鸟,引着惑道子与藏罴行至荒芜湿地。却见群蛇盘踞处忽如沸汤,旋成涡流,轰然陷落!几只近岸黑颈鹤急避,琴鸟竟模仿起那蛇涡扭曲之声,听得二人脊背生寒。

“这工布地界当真诡谲…”惑道子望着渐散的蛇涡,忽道,“昔日往灵王墓前路过此地,曾夜依桃木而睡。朦胧间竟头晕目眩,恍见…好似两个自己。”


惴惴不安枉然卷入蛇涡尽处,汤泉蛇骤然嚓嚓坠落。只一道冰炭石阶森然显露。

“冰溪宗多是能工巧匠,隐蔽荒原之中,应是宗门入口…”惑道子拊掌,“不若由此一探?”

仨乌思藏罴后退也有七分,摆明不愿踏入寥寥湿地半分。挥着罴手便携琴鸟置于肩顶唏嘘而去,直至站落桃林之中。

綦蛇纳却俯首称善,眸中透着繁杂:“且先传信门主。”信鸽振翅间,他指尖轻抚蛇王鳞甲,喜山蝮自腰后盘绕而起、缓缓流走。

信鸽羽间遮月避林而去,那遥远鹤群深处,似有矫健身影若隐若现——琴鸟凝瞳如针,死死锁住了那片虚空。


信鸽刚歇脚洞窟口,岩上藤蔓骤起——竟是青灰环纹的长蛇!毒牙没入鸟腹,信笺坠入灌木。

“綦蛇纳那厮,寻那琴鸟怎还没回来?”

那蝮蛇缓缓游向篝火,鳞光幽冷,照映着洞内的交谈。


“厮——”只信子一吐。


“门主小心,似是毒蛇!”上官心燕一把将四葉护在身后,袖中已扣住三枚暗镖。

四葉凝视蛇首,脑中恍然,只记曾观阅图籍:“看其环纹…似是后世所载的‘怒江蝮’?此确为毒蛇......”

“原是如此…”上官心燕话音未落,那怒江蝮竟如箭离弦般射来!两人惊退间足下一空,身形直坠而下——

女神山冰窟如无底囚笼,碎冰千许,瞬间吞没了所有声息。


“啊——”


许是九刻才落地,寒气如针直刺骨髓。眼前骤现奇景——万千玄铁锁链贯穿数十座冰室,银覆方体,隐闻琮琮水声。地下水瀑在半空凝成冰果,坠地迸裂,细流分渠若蛇,呲噼渗入冰室银壁。


四葉强忍周身剧痛,才发现上官心燕被自己压在身下,双臂仍维持着拥护的姿态。

“心燕…你…可没事?”她指尖触到他衣襟结冰的血块,声音发颤,只愣在原地,“你...可没事?”

身下上官闷哼一声,睫上凝霜微动:“…无恙…四葉...无恙就好......” 四葉眼睑颤抖泪痕泛泛,牢牢抱起上官心燕,却牵动内伤,也咳出满襟血渣。只片刻,冷岩缀血就化作白雾红珠多许。


四葉同上官,两人相搀踉跄起身。咳出的血滴在冰面,立刻绽成红珊瑚般的冰花。蹒跚走向灯火晕影处时,前路未知,心燕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依你长流之水,我桑拓之木......在此荒地,也属是冻成枯木冷冰了。”


然刚行过灯火栈道,两人便知入了冰溪宗境地。只见身后寒冷的冰窟中赫然刻着“冰溪九宫巢”。

身知进了安全地带的两人总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弄得因祸得福,误打误撞竟直抵冰溪宗殿中腹地。

尚不及喘息,忽闻脚步声自廊深传来——

一位白须飘飘,身着三绀蓝四抹红团花锦缎袍的老者携风步步走来,袖摆翻涌间似卷着冰屑,似是这里的宗门长老。


“天拓社稷门门主。”

“天拓社稷门工尺王。”


“参见冰溪宗长老。”二人异口同声执礼,袖口未干的鲜血在冰阶滴落成梅。

长老银眉微动,先是三分震惊,而后便是抚须相言:“原是那南派三大奇门之一的天拓社稷门,我冰溪宗门早有耳闻。我宗那栗家五少拜入贵宗,封号‘贝钟魔’,想是也有二余载了,而今......可还安好?”


两人神情中内疚万分,四葉则长叹一气,言若冰霜:“是我宗门庇护不周......前几日,栗五少遭歹人戕害,酿成双尸之案,特来请罪。待此间事了,我等必令门下弟子护其灵柩归宗。”


“竟是......如此......”长老眸中哀恸如潮漫过,指间流珠被捏得声声蹉跎。

“见你二位不知怎的一身是伤,还请随老夫前去那琉璃御水繁花阁长叙,且在那疗伤是好。”转身间长袍飘起些许冷气,告之身旁弟子,“寒儿,去唤那栗家二老来繁花阁。”


随之绕着九里八弯的路,总是临了这汤池之底的繁花阁,汤池水色泻落琉璃顶,热泉之气荡漾入隙,在九重冰雕繁花间折出千重虹晕。长老踏着石阶推开鹤纹大门,信步而入,一股冰息夹杂着杜鹃花香迎面而来。上官心燕忽然按住四葉渗血的后腰,耳语轻言:

“此事蹊跷,他那手腕乃道家流珠,藏南武林皆佛教宗门,冰溪宗更是佛门派系,恐有他意。”

四葉心领神会,吃痛缩肩,声线陡扬:

“呐!工尺王,你…摁着门主伤口作甚!临此出关,门主还旧伤未复。”

绛紫衣料下,新渗的血迹已覆上旧伤,如红梅叠落雪岭。


上官心燕同四葉可可正要踏入繁花阁,脚下地砖竟轰然塌陷!原来整座玉阶本就是处绝杀机关。


“伶人早觉——”上官心燕话音未落,已揽住四葉坠入漆黑冰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长老撕裂伪装的狞笑,机关闭合的缝隙间飘下淬毒的话语:

“…既携栗五少死讯前来,便遂了你二人请罪的心愿,永眠于此罢。”

彻骨寒意如巨蟒缠身,唯剩两个遍体鳞伤的身影在黑暗中下坠,血珠凝成冰棱向上飞升。


“啪——”


顺着泛铜锈的通渠滑落,二人重重跌入冰室。上官心燕惊觉自己正压着四葉,慌忙撑臂起身。

“心燕…如何?”四葉在剧痛中勉强一笑,“伶人此番…也算还了你一垫…”

“你我之间,何须计较这个?”他扶住咳血的四葉,见她后腰血色愈深。

刚开口便化作撕心裂肺的剧咳,四葉身形摇晃,直至服下丹药才稍稳。二人环视这座完全由寒冰构筑的囚笼:

“这下可好…”上官心燕紫瞳扫过冰壁,“怕是落入九宫巢的冰室了。”

“啊咧——”他忽然耳根微红,唇色嘶压苦笑,“偏生…又只剩我们俩。”

此时,角落焚冰好似映出綦蛇纳的身影。


寅时两刻,湿地荒原傍、冰溪宗正门入口。

两名守门弟子尚未开口,管色王曲笛已点中咽喉要穴,以曲笛戳尺肺腑。

“啪”

骤然一声,弟子倒地不起,衣角染落灰土。

“此宗诡异,”他拎着冰溪宗令牌,眼中寒芒如他袖中蛇信,“不必让其通报,大不了届时再向那冰溪宗各长老请罪。”

惑道子盯着瞬间倒地的二人,倒吸冷气,终是默默跟上那袭杀气凛冽的青衫。


眼前不远处便是那琉璃御水繁花阁,惑道子掏出三花酒一饮而下,正要对此繁花阁信然描述一二,却见一众冰溪宗弟子从拐角溢出。

“天拓社稷门管色王,参......”

他瞥见那众弟子手上的冰弓,诧然话止。“这冰溪宗哪怕是进了宗门还是想屠了我们啊!”惑道子慌张摆手下挥。


只见数冰箭袭来,綦蛇纳用那炉火道宗的操火之术,数万火矢飞驰而出,他又转手掷出柳叶刀,衣角翩翩间,了了那许众人。


惑道子正要吹嘘,却地砖反转,坠入深渊。原这廊道皆有机关,而在操控机关的正是那繁花阁内的一位长老,手中流水珠却有冰晶遮覆,耀眼夺目。此间便是不能让他再运作机关了。


綦蛇纳袖中青蛇如电射出,瞬间缠住冰溪长老咽喉。曲笛点穴,碎其经脉。拈出只竹符吹箭,排桃花箭三只肆出,刹那长老便声带贯穿,动作行云流水。


他拭去笛上血珠,忽见廊末转过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赫然是四葉可可与上官心燕!虽衣衫竟毫无血迹,肩上站着琴鸟,那行走姿态却一般无二。

“门主?你们怎…”他话音戛然而止,那二人竟似受惊般倏然退入暗影。

就这分神一刹,脚下金砖陡然塌陷!坠落的瞬间,他瞥见另一位长老从梁上翻落,手中还握着操控机关的绳索。

坠落的失重中,他袖中青蛇凌空卷住残梁——

“不对…”

紫檀笛抵住下坠之势时猛然醒悟:

“门主重伤在身,岂能步履无声?”

紧着泛铜锈的通渠,落入寒冷刺骨的冰室当中,那惑道子早已俯卧寒冰之上:

“此地绝无门路,但可有机关。只是这冰溪宗怕非善地了。”

不曾想那冰室竟有那单面冰镜相连,上官和四葉已然看见坠落下来的綦蛇纳与惑道子。


“他们,竟也落了这冰溪宗门?”

“伶人以为,或许他二人不曾看见我们。”

“乃是...单面...冰?”


女神第三山底,冰溪九宫巢被锁链围得宛若囚笼。那三只乌思藏罴仍带着琴鸟站立桃林中恭候,而琴鸟却始终站在为首的藏罴上纹丝不动。

冰溪宗长老围绕圆桌相谈事议,只见那冰溪牌匾已有深深灰尘。

长老腰间皆是一枚熟悉的令牌,只是“天轨宗”三字已透亮耀眼过了“冰溪长老”之名,栗家二老拘谨坐落其中,茶杯中冷茗已凝冰膜,其一长老拍桌呵斥,电流自曲折的冰块中撕裂窜出,游驰似蛇,杯盏震起三分:


“你那栗家,惹来好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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