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杨秀秀
前传@杨秀秀
少爷为情所困，整日萎靡不振，苶然沮丧。你看得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气愤。自你到了京城之后，便从未见他安心读过书，不是玩乐享受，便是款款深深，情长纸短。
你暗叹一声，这少爷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有多少寒门学子凿壁偷光，寒窗苦学，只为了到京城走一遭。又不知有多少寻常男子，讨老婆也要挤破了头，到头来打一生光棍。而他这是红颜也不缺，衣食也不愁，自小被父母呵护在手心，睁眼便是诗酒香花，如今他反倒是自认天下第一凄苦之人，却不知可笑不可笑？
你再也看不下去，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要他清醒一些，他却还是木头人一般。你为他整理衣裳头发，让他精气焕一焕。少爷幽幽道：“丫头，你且看我，是否面目可憎，朽木难雕，如丧家败犬？”
你狠狠捏了他一把，责备道：“少爷，你怎这般不清醒？为了个女子，值当吗？何况人家是你的吗？且不说人家的身份，昨日打你的是何人？乃是人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之夫，那是正主儿！你于情于理也是错啊，你像什么话？老爷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将你腿打断了……”
少爷还是浑噩无知：“我知她心念于我，只看她面貌神情，便知她也放我不下。”
你冷冷道：“放你不下？那你被打时，她在一旁冷眼看着，可曾护过你？又可曾为你流过一滴泪？”
少爷哑口无言，诛心之言，他无法反驳。
你不待他反应过来，自顾自说下去：“若我在场，定不会让他人欺辱你，哪怕死在那人手上，也要护住你。可她做了吗？她也是有私心的，那是她未婚之夫，她若护你，便会被说闲话。少爷，你二人的孽缘，无论于她还是于你，皆非好事。你这般执拗，又何所图？你被打时，她冷眼旁观，还不能表其心吗？你说她放你不下，这又作何解释？”
你说的皆是实话，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个读书人却不懂，也不知他中了什么邪了。
少爷良久无言，你知说动了他，便抱住了他。你今日打扮得甚是精致，你本就面貌娇美，又是少女之身，你料想少爷此时心痛如绞，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候。你额头与少爷贴着，你二人之唇不过寸许。窗外夜雨沙沙，寂若无人，此情此景，香艳无比。怎奈少爷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将你推开，缓缓起身，郑重道：“丫头，莫再胡闹了，你还是清白之身，不可坏了清誉。”
你心中一阵失落，少爷虽然浪迹风月场多年，在你面前，却是个实打实的柳下惠。你这般目挑心招，使尽了狐媚之术，于他却是一丝用也无。
少爷为了解开你二人尴尬局面，提议道：“巷对面的的清源楼彻夜不闭店，正是夜饮好去处。丫头，点几道小菜，陪我饮酒谈天如何？”
你欣然允之，收拾了一下，便与少爷下楼，一同到对面酒楼之中。此时已然夜深了，酒楼却颇热闹，零星有几桌客人轻声长谈着，与楼外夜雨相呼应，莫名有一丝雅趣。
少爷为你点了几碟精致的糕点，皆是你爱吃的。伴一小壶黄藤酒，他为你斟满，你与他举杯对饮，你二人听着窗外夜雨沙沙，良久无言。此时屏风之后响起了一阵琴声，乃是一首古曲，曲风悠扬悲怅，如怨如诉，你听得入迷，却不知是何人所奏。少爷也不扰你兴致，只是帮斟酒，你饮了几盅便有些飘飘然起来。
你醉眼斜视着少爷，将手与少爷握住，此时你情不自禁，竟忍不住扑在了他怀中。少爷满脸错愕，轻叹一声，将你缓缓推开。
你再也禁不住，哭出了声来，将胸中辛酸倾诉：“少爷！你可知我为了来寻你，一路上受尽了多少苦头吗？自吴江县到京城何止千里？少爷，你何故这般嫌弃我吗？早知如此，我便投河而死，倒也图个干净，何必受此些委屈？”
少爷摇摇头：“丫头，非是我不愿与你亲近，而是另有难言之隐。一来，你我自小同吃同饮，与家人无二，虽无兄妹之名，却有兄妹之实。二来……”
少爷嘿然不语，不再说下去，却是自顾自饮起了酒，他两眼迷离，不再言语，更是让你深好奇之。
此时屏风后琴音断绝，一浑厚男音响起：“说来听听，二来是因何？”
少爷突然一怔，痴痴望着屏风，你也被屏风后之人吸引。那男音带着苏州吴江县口音，正是你与少爷的乡音。那人冷笑一声：“莫不是要我帮你说下去？”
少爷眉头一皱：“敢问足下是哪位熟人？恕小生愚钝，确是忆不起来了。”
那人冷笑道：“十年前，姑苏沧浪书院，你那时不过十二三岁，却已醒事，细细想想，到底发生了甚？”
你听得一头雾水，少爷却脸色大变，他颤颤巍巍指着屏风道：“你……你是……”
此时，只见屏风之后一人影越出，一道寒芒一闪而过，那人影将剑刃牢牢实实插在少爷的胸口，你见此情景，不禁气血上涌，几乎晕厥，口中正要惊呼，却被那人用手捂住。
再看少爷，他脸色煞白，胸口却并无丝血溢出，仔细看来，原来是一把折叠假剑，小孩玩闹时用的器物罢了，你心下释然，原来虚惊一场。再看那人，他带着鬼面面具，在夜色之中无比狰狞可怖，你二人皆被吓得瘫软，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那人收起了假剑，大笑起来：“多年未见，看来当初教你的武艺，你是尽数忘了，我若是歹人，你方才必定横尸当场。”
少爷试探着问到：“先……先……生？空花先生？”
那人冷冷道：“柳公子还记得鄙人，鄙人果真三生有幸。”
少爷郑重道：“先生是若水授业之恩师，若水纵是死，也不敢忘却先生，只是……”
那人戏谑道：“只是未曾想到，我还活着？”
少爷只是缓缓摇头，也不搭他话，那人却自顾自坐下来饮酒，也不客气。你偷摸着打量着他，只见他身形魁梧，穿着考究，只是一张鬼面具青面獠牙，看得渗人。你对方才那话很是在意，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先生，方才你话里意思，少爷有事瞒着我，却不知是何事？”
那人笑道：“还是让你家少爷亲口说吧！”
少爷深深叹了一声：“丫头，我们柳家是你的杀父杀母的仇人。”
你瞬间懵住了，难以置信望着他。
少爷饮了一盅酒，缓缓道来：“十年前，姑苏有一间名门书院，名唤沧浪书院。你父亲便是书院里的教习先生，而我则是他的学生。他人虽清贫，但品性修养，却是为人称道，他乃是难得的俊才，本可以有大好前程。但……”
少爷有些说不下去，默然无语，鬼面人接了他的话头道：“直到被你爹爹，也便是柳员外，勾结了狗官，将他陷害入狱，还莫名其妙死在了狱中。”
少爷淡淡道：“他是忧愤而死，非是我爹爹所为。”
鬼面人狠狠一拍桌面，怒道：“那也是因你爹爹而起，你柳家做的好事何止这一件？那可是罄竹难书了！”
你虽对父母记忆十分模糊，听到这里却还是禁不住泪如雨下，心中五味杂陈。你抽泣着问他：“那我娘亲呢？”
鬼面人轻轻一叹：“她将你托付给了亲戚，便去京城来告状，为你父亲申冤，怎奈路遇东南民变，在乱军之中了无音讯，十有八九……”
少爷仰面望着窗外，幽幽道：“我爹爹也很痛楚，当时悔恨交加，可惜晚矣！”
鬼面人嘲弄道：“为何会悔恨，说来听听？”
少爷摇摇头：“我也不知，只知她与我爹爹似乎颇有渊源。”
鬼面人道：“何止是渊源，你柳家有今日的红火，也是因她而起。当初你父本是个小商人，与她曾是露水之情，怎奈因俗事而分离。你父变得不择手段，靠上了梁太尉，自此官商勾结，财源不断，成了姑苏之富商巨贾。可惜啊！可惜！她却并不爱你爹爹这满身铜臭的俗事子，偏偏欢喜那温文儒雅的穷书生。哈哈哈哈哈，你说这妙还是不妙？你父那是满心的不甘，于是害得人家破人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