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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明  作者: wl00449099
浮生若夢(After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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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THER SIDE

 黃梁星雲,南柯星,此刻的布魯斯號在遙遠的光年之外。

「讓他們繼續把夢做完。」

 南柯星的中央機房,藍色的顯影關閉,環顧四周會發現是一台挨著一台的鉛灰色機器設備,不時有低頻率的運轉聲,這些就是英雄旅程的伺服器,全盛時期,可容納十萬人在線遊玩,在中央處,有一座泛著黃色光柱的塔型裝置,那是行星的核心,崔斯坦。

 崔斯坦為了管理整個行星運作,捨棄了素體,他看起來沒有身體四肢,無法走動,透過網路連結,他的思緒卻能感知,到達各處,這比身體方便,他無法行走,他卻無處不在。

「嗯...他們現在快要醒了。」

 每分每秒都有無數的數據流,流進崔斯坦的思緒中,大約在1000年前,他啟動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時間對他而言,只是流進他思緒的數據中的微不足道的資訊。

 在時間長河中,每一天,每一天處理、模擬並維護夢境,偶爾,他也會起一點調皮的想法,來紓解無聊,比如之前造成數千人類昏睡一星期的意外,就是他一時的調皮想法造成的。

「沒想到,還能在宇宙看到人類。」

 崔斯坦還在想著剛剛顯影的人類嬰兒,這讓他想起了以前的時光,對他而言人類就像在不久前滅亡似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來著?」他思索著,開始搜尋數據流中關於那時候的事。

 人類紀年3000年左右,行星戰爭剛開始不久。

 避禍的人類難民湧入太陽系外的行星,有一波難民潮來到黃梁星雲的南柯星,在這裡建立了人類聚落。

 聚落裡木星人與火星人沒有忘記自己的行星是互相敵對,他們彼此區隔,壁壘分明。

 這時正是人類睡眠的時間,就在聚落中一處木星人的住家裡,一個聲音劃破寧靜。

「崔斯坦!」一個年幼孩童的聲音。

「叮,什麼事?」他啟動時的黃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因為現在是人類睡眠的時間,他調成夜燈模式,避免強光刺激到眼前的人類幼童。

「睡不著,你能不能幫我叫爸爸媽媽?」黃光映照出的,是一個男孩,有著白淨無邪的臉,一頭微捲的棕色短髮。

「他們還在外頭,還沒回來。」

「唉,又要到天亮才回來嗎?」

 崔斯坦見男孩失落的神情,便提議念床邊故事給他聽。

「我給你說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崔斯坦不知道第幾次講床邊故事給男孩聽了,他總是說著說著,說到男孩眼神逐漸渙散,最終抵擋不住睡意,進入夢鄉,他沒想到自己應該是來輔助研究的,現在卻成了孩子的床邊故事導讀機。

 男孩名叫楚門,父母是來自木衛三的科研人員,現在正在南柯星進行一項名叫睡眠沉浸體驗的研究,這項研究可以藉由人類的睡眠與夢境,來進行一趟神遊體驗,這項研究,有個別名叫做*!來生計畫*。

 楚門是個體弱多病的愛哭鬼,常常給附近的孩子欺負,經常哭哭啼啼的回家。

「崔斯坦——」每一次楚門回來喊著他的名字時,他就明白,這小少爺又被欺負了。

 而這小少爺除了被欺負,更多時候就是臥病在床休養,唯一能暫時讓他忘卻病痛的,只有崔斯坦講的床邊故事。

「吶,崔斯坦,再跟我說說,那個駕駛飛船墜落在奇妙星球的飛行員的故事。」

 楚門總是舒適的閉上眼睛聆聽崔斯坦講述的故事,無論是亞瑟王與圓桌騎士的冒險、遙遠東方的修仙傳說,或者是整個宇宙都是某位神祇所做的一場夢境。

「這一切都是夢,只要這樣想,那我的苦痛也不算什麼了。」

「我們也很懊惱,不過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就在楚門睡著後的某個深夜,崔斯坦聽見屋主夫婦的對話。

「我想將那孩子,選為下次計畫的對象。」

「我不希望看到孩子飽受病痛折磨。」說著說著,女方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對他不公平!親愛的。」

「他快死了!不是別人,是我們的孩子!」

 門外幽微的光線射入,崔斯坦散發的暈黃光輝,緩緩舒張,照映在床上本應熟睡的孩子上。

「嚇!」崔斯坦被沒入睡的楚門嚇了一跳,身旁的光暈一度像金粉般剝落。

「噓——」楚門左手食指擺在蒼白的唇前。

「崔斯坦,我快死了,對吧?」

 楚門先是沉默了一會,之後淚珠不自覺的不斷滴落。

「嗚嗚......好奇怪啊,我...我的眼淚停不下來。」他不停拭去淚水。

「聽媽媽說,他們的研究跟夢境有關,崔斯坦,你能告訴我,是什麼樣的研究?」

「這項研究,名叫*!來生計畫*。」崔斯坦說。

 來生計畫,是睡眠沉浸體驗的拓展,原本的睡眠沉浸體驗只是讓人們進入睡眠狀態作夢而已,他們還有醒來的可能,而來生計畫則不同,目前研究指出,裝置在人進入睡眠的同時,也將人的一切數據化,並複製保存進網路世界,存進預先模擬好的夢境世界,這可以說是一場*!長夢*,也就是一個不用清醒的()()()()

「反正我這病痛纏身的肉體,也不怎麼重要。」

「就是這個......一覺不醒的美夢,彷彿此身的病痛不存在般的美夢......」

 說著說著,他便睡著了,眼角還有哭過的淚痕。

 不久後,楚門成為了來生計畫第一批的實施對象(大約1000名),這些對象中,不乏重病纏身、宗教份子、重罪犯......總結來說就是「生無可戀」的人。他們參加計畫就不打算醒來,因為此岸滿是痛苦、泥濘纏身,棄世,或許是個好選擇,他們已經想好了彼岸生活,那個名為來生的彼岸,他們只求做一場*!好夢*,一場永不甦醒的來生夢。

 人類紀年3042年,南柯星那場名為來生計畫的睡眠沉浸體驗已經是30年前的事了。

 來生計畫最終也只是一時噱頭的專案研究,當初研究的相關人員,已經老的老、死的死了,只剩下崔斯坦,相關研究的專利,被一個遊戲業者收購,變成了網路遊戲「英雄旅程」,這主打透過網路,同時在夢境冒險的多人遊戲。

 崔斯坦也跟著研究一同被收購了,因為那些數據化的資料都保存在崔斯坦的思緒裡,只有他有權限讀取使用,或許這是楚門的父母設下的防止他人盜取資取措施。

 這樣的收購,也只是讓崔斯坦換個人類主人,這一任的主人是一個遊戲工程師,他因為寫不出充滿人性的NPC腳本而苦惱。

「嘿,崔斯坦,對你而言,什麼才叫人性?」他抽著紙菸問,菸頭的火星明滅,顯然他的興趣除了抽菸,就是跟崔斯坦聊天。

「根據我搜尋到的解答,人性是......」崔斯坦照本宣科似的念著。

「我真傻,竟然跟一個無明,討論什麼叫人性。」

 他最終在維護遊戲資料時,找到了解答,或許是出於偶然,也有可能是崔斯坦刻意引導。

「嗯?這是什麼?來生計畫?」他瀏覽著這偶然發現的數據。

「是阿!將這些檔案運行到NPC腳本中,就可以創造出充滿人性的角色了。」

「機會難得,我也留下一份自己的檔案,做為彩蛋吧。」

「如果這遊戲成功了,我可以......」他幻想著未來,現在只是一個美好的夢,之後或許會成真。

 在幽暗的工作室裡,一個人類與一個無明,正為一款未來爆紅的遊戲填瓦加磚。

 而這一切,對崔斯坦而言,彷彿是不久前的事,他意志是清醒的,只是偶爾這些回憶,讓他陷入猶如半夢半醒的恍惚意識,這種恍惚意識,是他調解無聊的手段,或許是跟人類相處久了,讓他感染了人類愛做夢的天性也說不定。


「這世間就是一場還未甦醒的夢。」


挿絵(By みてみ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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