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紧要的故事2
备注：最后一次和他见面
记录回放：
沅江的荒草地上两个男孩
“呃啊——”
“怎么了？”
他沉了口气然后这样对我说：“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样的事呢?”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说话说一半会让听你说话的人很难受啊。”
“只是想起来一些无聊的事情而已，呼——”
我们都没有说话，终于，他最终还是先开口了。
“想起来我之前也遇到过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仿佛并不愿意回想。
“不过我当时就只是冷眼旁观，毕竟自己当时也就是个高中学生，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或许只是借口吧）我仿佛听见了他这样对自己小声的说。
“大概就是13年到14年之间吧，那时候我才上高中，晚上经常去网吧通宵。”
“当时我算是网吧常客的一个吧。”
“因为打游戏打的比较好，网管晚上经常请我通宵。”
“另外还有一个常客女生吧。”
“我看她也是经常上网，但是我也没怎么去和她交谈，因为觉得她长得还算可以，所以注意到她。”
“就有一晚，看到经常请我上网的这个网管…”“跟这个女生去了网吧的包间，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出来。”
“然后我就问网管他去干嘛了。”
“网管就跟我说，他去和那个女生做了，问我你想不想做，这个女的很随便，给点钱就行。”
“我当时立马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我当时还算比较纯情的。还是想着和喜欢的人做，那个女生听网管说她和不少上过网的人都做过。这个女生她也不回家，大概就是常住网吧，没钱了就找人做，然后去上网。”
“网管跟她做了不少次，所以经常晚上通宵给这个女生开卡，然后点给她一份五块钱的炒河粉。”
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仿佛开始放开了。
“我本来和这个女生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后来发现她也在玩穿越火线，是的，没错，当时我除了打别的游戏外，经常去打CF。”
“有次我晚上正在打，打得入迷的时候，发现她在我后面看。然后她就问我，要不要一起玩，当时我基友晚上通宵熬夜熬不住，已经睡觉了。我就和这个女生一起建房，去打新年广场爆破了。”说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动了下。
“我当时买的半年的大炮，所以经常玩新年广场，穿箱子特别舒服。那个女生喜欢玩an94，这个枪懂的都懂，经常有人骂an狗。然后她就和人互相喷，然后我就去劝架。”
“因为我也经常通宵，所以渐渐在一起混熟了，经常晚上一起打CF，我当时高中晚自习下课去网吧的时候，顺手给她带份饭。”
“不过这都是混熟了后，我当时挺单纯的，虽然网管告诉我她是公交车，但是我也没有太多想法，反正爆破大腿呗。我就生化玩的好。玩熟了以后，除了经常打，然后晚上也会聊点别的。我当时嘛，虽然是个学生，但是家里不缺零花钱，晚上通宵的时候，就去附近超市买那种2L的大瓶可乐，给这个女生她也喝。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学期左右吧，我上高二的时候，有次晚上去通宵，看到她又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从附近的宾馆出来…”
“然后她看到我之后，好像表情变得突然很差，我当时刚上完晚自习下课去网吧。”
“当时我觉得也有点尴尬，假装没看到。”
“虽然我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但是在一起玩了差不多半年，不能说朋友吧，也差不多了。”
“要是设身处地的从她的角度看我，我觉得让朋友看到这个也很难堪。”
“我晚自习一般9点下课，当时去网吧开通宵，大概玩了一个多小时吧，她过来了，我看她头发还没吹干，大概是刚洗完澡。然后我就问她，你今晚也通宵吗？她点了点头，然后在我旁边也开了一台机子。”
“其实大部分人通宵，很少人会一直到天亮，到了后半夜，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基本上网吧就几个人在玩了。”
“然后她那晚上打爆破手感特别差，到这个时候，我就说先歇歇吧，你今天状态也不好。然后她就趴在桌子上了，也不说话。”
“我看她感觉很难过的样子，就在旁边也沉默着不作声。”
他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别问我哄人之类的操作，我当时高中时就是个网瘾少年，除了打游戏，其他的都不会。”
他呼了口气：“就这样气氛凝固了很长时间，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问她怎么了。”
“然后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她说她奶奶死了。”
“我当时立马就慌了，我也不懂她这啥意思，还是我当时太年轻，只能赶紧找网管去买了包纸，买瓶水。等她哭够了，让她喝点水平复下心情。后来她终于平静下来了。然后我终于问到她的情况。因为之前从来没去问过她为什么一直住网吧，为什么去用身体换钱。”
“我觉得她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吧。她就跟我讲到她的家庭情况，她爸大概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就在工地上摔死了，然后她妈拿着工地的赔偿款直接跑路了，嫌弃她是个女孩赔钱货，也不要她。她家里就剩下她奶奶和她自己。”
“她奶奶本身腿脚也不利索，还有一只眼还有白内障。每天全靠捡垃圾，还有政府的低保过，就算这么难，也还是让她上了初中。”
“我开始也说了，我最初在网吧见到她的时候，她长的还不错。”
“初中的时候，本身她家里还穷，人长的不错，所以学校里女生经常欺负她，就是所谓的校园欺凌，当着面骂她**还算轻的。勉强初中读完就再也读不下去了，高中的时候骗她奶奶去上学，其实直接去了网吧，在虚拟世界里麻痹自己。”
“但是她家里本身这么穷了，天天上网根本没有钱。”
“后来钱花光了，就只能拿身体去换生存了。”
“这一晚，她跟我聊了一晚上。她说她刚开始的时候也非常难堪，但是到后来就慢慢麻木了。”
“反正身体嘛，眼一闭，一会儿就过去了，不存在什么快感之类的。”
“她就这样，没钱了，晚上通宵的时候，就找人做要钱。一直去住网吧，可能三四天，去附近的澡堂洗澡。”
“附近澡堂洗一次，大概七八块钱。其他时间就去上网，一天吃两顿，白天一顿，晚上通宵的时候，半夜一顿。”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突然把头仰起，从裤子里抽出包烟点了起来，红点忽明忽暗，清澈的天空下烟的雾气使得他的身影看上去很模糊。
“但是这样对身体不好，真的很不好。我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脸上还是白哲带着红润。”
“到了后来，红润就没了。”
“因为每天都在网吧，我们那里的网吧也没有禁烟一说。”
“网吧乌烟瘴气，她整年不见太阳，为了省钱，白天睡觉，晚上通宵。”
“这是她跟我讲的内容，一直到上面她奶奶死为止。接下来就是讲到她奶奶下葬了。”
“这次哭完以后，我差不多在网吧有一周没有看到她，我猜应该是她奶奶的丧事了。”
“我也不知道他吃饭都成问题，她奶奶的后事怎么办，她家里就她一个人。这次真成了孤家寡人了，毕竟她也没有跟我讲过除了她奶奶以外的亲人了。”
“大概都嫌弃她是个累赘吧。”
“也许有，但是现实就是这么冷酷，还不如我这个路人关心她。”
“一周后她又像往常一样回来这个网吧了。我看到她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不要怪我瞎说，死了唯一的亲人，气色怎么还变好了，我也是后来猜测是因为网吧昼夜颠倒，空气差，回去以后反而变好了。”
“还是周五晚上，我在网吧刚开了包夜，然后看到她进来，我就招招手，她开卡后，在我旁边也坐了下来。我观察了下她的情况，脸上已经没有什么悲伤的样子了。不知道是因为没心没肺，还是已经彻底麻木了。”
“当时我已经是高二上学期了。她跟我同岁，如果家庭正常的话说不定还能做高中同学，我后来这么想过。”
“我除了晚上通宵的时候给她买份饭外，经常告诉她让她好好休息，别总一直待在网吧。她就好好好的敷衍，说就快跟她奶奶一样啰嗦了。然后提起她奶奶，她沉默了会儿。”
“过了会儿又恢复了之前的没心没肺。我就跟她讲，你这样要不要尝试去南方打工也行啊，总待在网吧也不是办法。”
“她说再说再说。”
“我也没办法说她什么，毕竟自己就是个网瘾少年，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她大概是没什么对生活的希望了，浑浑噩噩的活着罢了。反正时间就这么过下去，我跟她是越混越熟了。”
“有时候她就开玩笑说，你这天天请我买饭，要不要你也试试跟我做。我连忙摆手。我心里只是把她当个打游戏的网友罢了。毕竟刚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她做什么的，虽然我不鄙视她，但肯定也不会爱上她，只是有些可怜她。当时我脸皮还比较薄，她这么一说，我脸立马就红了。我觉得她应该是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吧，所以现在也跟我开得起玩笑了。”
“如果我讲到这里，可能还带有点暧昧，但是她毕竟是出卖肉体的，又没什么谋生能力，而且她和那些人做，也不会总用安全措施……”
“然后到了高二下学期…确实是怀孕了……”
他把烟撵灭。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后面肚子就开始有点隆起了，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毕竟我跟她算半个朋友吧，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也没办法不管不问。虽然我零花钱有点，但是大概手里就有两三百吧，因为经常上网也没有攒钱。”
“我就告诉她你要去处理下吧，不要再弄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还是半夜通宵，我只有两三百全给她了，学校里饭卡都是我爸妈直接冲的，我自己吃饭不愁，所以就全给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人流的话够不够，我只能做这么多了，然后她又哭了，我同样是在旁边静静的看她哭。”
他咳了一声，哽咽了下，然后继续说：
“哭完以后，她突然起身，冲着我骂了一句，你真是个**，起身走了。”
“我当时听得有点懵，我咋了。”
“不过我并没有太生气，除了我本人脾气比较好，另外一点就是觉得她也太可怜了点吧。平常跟我打游戏的时候一直嘻嘻哈哈跟队友互喷，只有这个时候才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她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对的，再也见不到了。”
“她拿着我给的钱去买药自杀了。”
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或许这就是他后来对社会失望的原因吧，也是他成为黑客的原因，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网瘾少年了，我和他一样的想法，希望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