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乌外传（下）
未竟之愿
小县城的一个公园里，长椅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铺开起今日的报纸，悠闲的翘起腿。
然而当他戴着眼镜看见报纸上的第一行大字脸色便逐渐扭曲了起来。
报纸上赫然几个大字：沥青油罐车致死……
老人放下了报纸，将头仰起看着明媚的天空。
“毕竟老了就会看淡很多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却缠上心头无法抹去成为了心灵上的一道疤痕。”
老者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经意回忆起了过去。
褪色的世界里的那个小女孩正活蹦乱跳的与熊娃娃玩耍，一位清爽整洁的老师过来牵着小女孩的手。
即便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也能看出老者正是回忆中的这位老师。
“小艾艾，你哥哥来接你了。”
对于只剩下两人的幼儿园教室来说，毫无疑问，小女孩仿佛已经习惯了看着其他的小朋友先离开，其实小女孩总是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能第一个走出学校，毕竟每每看见别的小朋友离开是一件伤心的事情，仿佛自己被抛弃一般。
“哥哥…哥哥…”
小女孩波迫切的向走廊下走去，后面的老师生怕她摔倒，一直跟着。
终于下了楼梯到了幼稚园的大门。
一位年龄并不是很大的男孩在门口，低着头靠着墙壁等待他的妹妹。
男孩才小学五年级，然而因为父母最近忙于工作有时候来不及接送他们，常常是老师送回家的，哥哥便开始悄悄的接送妹妹的学前教育，每次上学前将妹妹带到幼稚园，一放学也不与其他同龄人去玩而是赶快来到这里来接妹妹回家。
实际上孩子的父母都希望来接送两个孩子，然而最近家族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大事，导致父母只能每天跟老师通电话。
这位年轻的老师当然也是每天其实都跟在兄妹二人的后面来保证两人的安全。
出了大门，老师跟保安室的大伯打过招呼后便跟着兄妹二人，这天哥哥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每天都在身后的老师，故意放慢脚步等待老师。
“今天过得开心吗？”
男孩那稚嫩的声音对着身侧的女孩低语到。
“嗯！”女孩露出天真的笑脸，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妹妹，男孩自己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虽然爸妈说吃完饭前不能吃东西了，但是……咯，这个给你。”
男孩从小小的书包侧面装水袋里拿出一个很大的棒棒糖，男孩将透明的塑料袋扯掉递给女孩。
“这是老师送给我的，因为我数学在学校比赛里面拿奖了，这是老师带着我去商店买的，还希望明天能带爸爸过去，说好像是参加一个特别好玩的比赛。”
“啊，老师！”
女孩好像也看到了尾随在后面的老师，毕竟这些天老师过于显眼了。
发现被发现了，便快步上前走在两人的左边靠近马路的位置。
“哥哥，我以后也想去参加比赛拿糖……”
“好，是的吧，但是在这之前……”
男孩将棒棒糖递到女孩嘴里。
“自己拿好哦。”
黄昏夕阳，是温和而不耀眼的存在，此刻仿佛男孩也感受到了甜度。
偶尔吹来的一阵阵柔风挑动着女孩的发。
天上彩云很多，在靠西边的方向更是布天盖地的袭来……
“对了，哥哥，今天我们老师也告诉我们好多数学题目，对吧？”
女孩扯着男孩的衣角，转头向一旁的老师。
“嗯，但是和哥哥学的不一样哦。”
老师笑眯眯的摸着女孩的头说道。
“艾岑，现在学的最多的是鸡兔同笼吧？”
男孩想了会，然后说：
“其实，几何和初等函数已经有点了解了。”
老师有些惊讶，但是并未表露出来，毕竟小学接触这两类数学问题是十分稀少的。
道路的前方响起吆喝声。
“诶诶，停一下，你这车上还有柏油吗，我家天台有点漏水了，你这有多余的卖我点呗！”
“刚刚老板刚好用完，好像是还剩点，你干脆拿走吧，不收你钱了，毕竟也不是我的……”
……
老师注意到了两人的交谈，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些顾虑。
看着天上渐渐褪去的彩霞，更多的是乌云开始弥漫而来。
老师想逃离这种感觉，干脆牵着两个孩子打算快点回家，毕竟，看上去，天空要下雨了。
然而三人才离开那辆油罐车没多远，便听到巨大的响声。
“扑通，biubiu……”
接着便是哀嚎与求救声。
男人本想带着两人孩子赶快离开这儿，然而在确信自己的内心无法置之不理后，便立即转身去帮助落难的那个人。
两个孩子看着男人的身影，男孩始终牵着女孩的手。
“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在我打开油罐子后没掏到，便一下掉了进去。”
看着眼前拼命呼救的男人，这位老师也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了。
无非是那个男人没有用挖勺挖到沥青，便身体重心前倾去挖，沥青有毒，你平时就这样普通的离远点还差不多，哪有把重心都快带到罐子里的挖法。
但是这位老师也明白，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沥青有黏滞性，直接拉肯定不现实，更何况还有毒……
“有铲子吗，把铲子给我！”
那司机便连忙从车后找出把铲子递了过去。
‘能不能起来就靠他自己了。’
这位老师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性把铲子递了过去。
那人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摆，身体仍旧不断下陷，好几次手砸到了铲子又插身而过。
这样来回两次，那人的手上似乎都砸出血了，但总算是抓到铲子把的那边了，想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人使劲的用力。
铲子两边的人都用尽了全力，司机也帮忙拉着铲子，总算是将那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一身的‘黑泥’洒在了地面上，黏糊糊的，带着高温与一股让人头晕的怪味，那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气。
“呼…”正当几人都在地上缓口气的时候。
那位老师敏锐的感觉到那两个孩子不见了。
慌忙的调动目光寻找，然而应该说是小孩子的好奇呢，还是模仿能力呢。
寻找的结果让还没缓过来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小女孩竟然爬上了那个大型罐装车。
接下来的一切，成为了这位老师也是这个女孩一生的噩梦。
小女孩并未打算靠近油罐，只是往里面看了一下，可也不知道为何，女孩只是晃了晃手打算维持身体平衡，但那根棒棒糖硬就是在女孩的那稚嫩的手上掉了下去，小女孩打算俯身去抓住那根糖……
就这样，女孩在老师的眼前活生生的掉了下去。
老师不停的喊着，一边喊一边奔向油罐车。
一个身影闪过……
在女孩还没有掉入沥青堆前抓住了女孩。
“哥哥！”
这对还只发育了一点点肌肉的手臂来说是巨大的负担，有史以来，这是艾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手臂好像要被扯掉了一样，然而，他依旧没有放手。
他没有想那么多，或许他再成长一点就会后悔刚才带着妹妹来到油罐车旁边看老师救人，不，更后悔的是自己只关注到了老师如何救人而忽视了妹妹。
老师仿佛也看到了希望，立即爬上罐装车上……
男孩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所幸把两只手一起抓住。
然而他并不明白这样会使得自己的身体重心严重偏移，此刻的他半截身子已经进入罐装车内了，古怪的气味刺激的他，仿佛鼻子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那股扑面而来的巨大热浪侵袭着他。
“干得好！”
老师及时赶到，可此时不能直接拉男孩，这会使男孩承担更多的力，于是这位老师所幸直接在罐桶里去拉女孩的手。
这位老师抓住女孩的手的时候仿佛抓住了希望，没有想其他的，一把就把女孩提了起来……
女孩安全的从罐桶内出来了……
男孩因为力的瞬间失衡，而重心已经在上半身也就是灌装桶内，刹那间便掉入了沥青中。
那一刻，男孩眼中的世界仿佛慢了数十倍，他看见妹妹的老师似乎刚卸下重负又看见他后那惊恐的眼神与那张开的嘴，以及自己妹妹拉出桶那安全无比的背影，自己的重担似乎卸下了一样，车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人，但只看见了一眼便一头栽在了沥青中。
甚至连挣扎和喊叫都没有，可能是男孩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担心，或者又是头陷入了沥青中无法发声，但连动弹都没有，就这样的离开了——————
逝去——————
女孩表情呆滞，旁边的男人似乎在哭泣————
忘记吧，这是不存在记忆之中的事情，这是不存在记忆中的人，这是不存在魔法的世界，也是不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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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下，公园长椅上，一位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手上的报纸上的日期就是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