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妈妈的朋友
莱拉家的地下室极为宽敞，足以让众多地铁站相形见绌。就算莱阿努变回巨龙，如此宽大的空间也足以让她低空飞行两圈。
地下室装饰很少，四壁和天花板整整齐齐砌着石条，柔和的光线从这些石条中透出来，把整个地下室照得如同白昼。地上则堆积了厚厚一层金银珠宝，价值不可估量。如果哪天莱阿努用它们买下了整个太阳系，说不定还能剩下一点零头顺便买几颗彗星。
地下室唯一的装饰是墙上的一面黑曜石大镜子。镜子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四周刻着巨龙浮雕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咒，中心纯粹的黑色平面清晰地映出莱阿努的身影：银蓝两色的鳞片，琥珀色的眼睛。银色的犄角和前爪上戴着深蓝的金属饰品，脖子上戴着一幅银丝编织的宽项链，无数蓝宝石巧妙地固定在银丝的各个联结处，项链正中是一块巨大的黄玉髓，和她眼睛的颜色十分相称。她头上戴着一顶两重的冠冕，银白的底座上镶嵌着红蓝绿紫四色的小块宝石。冠冕顶端是一块非常古老的琥珀，它金黄闪亮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在琥珀的中心包裹着一团奇异的白色物质，烟雾般地不断翻腾，如同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宇宙——或许的确是一个宇宙，毕竟这是龙的饰品。
莱阿努打扮得如此豪华，即使按龙的标准也是盛妆了。她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的宝石和金币堆上——唔，这么舒适的床垫，辛苦一点从别的世界搬来也是值得的——她整理了一下项链和头冠，用爪子尖碰了碰黑曜石镜面。原本深黑的石头渐渐亮起来，而且越来越亮，最终镜子里出现一片柔和的光芒。
“好久不见啊，莱昂丽摩努斯。”镜子里一头艳丽的红龙向她问好，莱阿努那拗口的全名被她念得轻快动人。哪怕以人类的标准，这头红龙也算是个美人儿，她全身的鳞片是深浅有致的桃红色，眼睛则是浓郁的玫瑰红，眼角微微下垂，流露出别样的风情。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特别美丽，所以特意将睫毛染成金色，又在眼睑上贴着漂亮的金箔。她没有戴头冠，却在身上披着一件金线织成的宽大镂空披肩，以一串串紫水晶代替流苏。这样衬托出她全身的鳞片越发灿烂夺目。
“你好啊，阿克朱娅，好久不见你越发漂亮了。”
“莱昂丽摩努斯，你的人类小姑娘还好吗？”
“不太好，昨天在学校里打架。”
“输了吗？！”镜子那边的阿克朱娅惊呼。
莱阿努摇头，“赢了。虽说是赢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克朱娅连连点头，连带着披肩上的紫水晶也叮当作响。“要是伟大巨龙莱昂丽摩努斯的女儿居然败给了小人类，那真是巨龙的耻辱。”
阿克朱娅说的很有道理，毕竟一头龙的祝福是极为强大的力量，十五年来始终受到巨龙照顾抚养的莱拉要是败给了小人类，人家会嘲笑莱昂丽摩努斯的力量太弱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把我的祝福用在别的事情上，”莱阿努叹气。“学习或者运动之类的。还有她最近在上的钢琴课。”
“你变得太像人类了，莱昂丽摩努斯，这样不好。我们一向只负责给出祝福或惩罚，至于小人类要怎么生活就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了。对了，也许你该来看看萨桑的信徒们为我修的神庙——现在来不了的话，过上两三千年再来也行。这神庙可牢固了，就算在里面举办一场求偶决斗也不会倒塌。”阿克朱娅边说边用爪子整理了一下翅膀上的披肩，她的爪子上戴着七八个镯子，一动就叮当作响。
“你果然很适合给人家当神灵，”莱昂丽摩努斯随口回答——她无法赞同阿克朱娅，养育莱拉和统治小人类毕竟不是一回事。莱拉不会像过去那些小人类一样对她顶礼膜拜，而她也不需要莱拉来膜拜她。她曾经一度很享受被小人类膜拜的感觉，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喜欢给人家当神了——当然龙确实值得人们顶礼膜拜，但莱昂丽摩努斯富有谦虚的美德，何况当神也太麻烦了，非常辛苦，而且还常常引起战争这样悲惨的后果。可是阿克朱娅却一直热衷于这种事。她那喜好麻烦的性格倒也适合给人家当神灵。何况，说句公道话，只要她心情好还是干得很不错的。
阿克朱娅摇摇头。“我还是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记得吗？在罗亚曼的时候，你住在雪山上我住在沙漠里，我们联手统治着那个世界长达两万年。还有我们俩挑起的那次求偶决斗，我敢保证在今后十万年内都不会有那么盛大的决斗了。”
“那倒是能减少很多伤亡，”莱昂丽摩努斯苦笑。
阿克朱娅不以为然地眨眨眼睛。她喜欢受人爱慕、被人崇拜，而她自身也确实具有这样的魅力。“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笨蛋死了吗？就是满世界追着要杀掉你的那个？”
“其实我就想问你这件事。他突然从星图上消失了踪迹。我找不到他了。”
“啊，说明他真的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叫信徒们去放一场盛大的烟火以示庆祝！”
“他没这么容易死掉呢。再过几天会有地球上最完美的一次星相——难得的魔法充足的日子，到时候将会有很短暂的时间，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使用魔法。事实上最近几天已经有一些魔法的迹象了。我担心他会趁此机会追到这里来。”莱昂丽摩努斯忧心忡忡地说。“今天莱拉说她看见一个奇怪的金发小人类男性，我怀疑就是那个人。”
镜子另一边阿克朱娅也忧虑起来。“你知道么，”她说。“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我所厌恶的。其一是火山，它们把地层里那些尚未发掘的美好矿藏全部吞噬了。其二就是伊比泰米亚的傻子们，他们又笨又死心眼，一旦发下誓愿就总也不会死，比蟑螂还讨厌。”——阿克朱娅讨厌的东西是随心情变化的。就在两个月前，她还说火山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好工匠，把上等的宝石奉献出来之后，次品就再次被投入熔炉中返工重铸了。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火山的时候，莱昂丽摩努斯挠了挠左边犄角后面的小角落。“还有另一件事，恩利尔有没有认识过一个长着银色头发的小人类女性？”
“恩利尔？恩利尔不可能认识什么小人类吧，那孩子整天只知道养蜜蜂。”
这倒是真的。据莱昂丽摩努斯所知，恩利尔曾经住在一个叫做茵塞特的地方，花了三百多年时间来养蜜蜂，结果后来那个地方的某一群蜜蜂在他的影响下进化成了十分文明的智慧生物，发明出了一套由点和圈构成的书写系统，还创作了一首三万行的长诗来歌颂恩利尔。
“不过……等一下！“阿克朱娅扑了扑翅膀。“银色头发紫色袍子的小人类女性，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莱阿努安静地等着她回忆。
阿克朱娅挠了挠淡粉色的下巴，甩了甩长满深红色尖刺的尾巴，眨了眨美丽浓密的金色睫毛，龇了龇雪白雪白的尖牙，喷出一口淡红色的烟雾。“想不起来。”
“也许只是凑巧。银色头发紫色衣服的小人类是很多的。”
“不，莱昂丽摩努斯。我坚信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银色头发紫色衣服的小人类，她就藏在我的记忆的边缘不肯出现。我会想起来的，等我想起来就告诉你，还有伊比泰米亚那个傻瓜的事情。”
她再次扑扑翅膀，消失在镜子里。黑曜石镜面变回纯粹的黑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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