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話 浮界之主
濃郁的生命靈氣與魔力撲面迎來。
進到陌生之地後，左右環顧的莉芙首先擴展自己的感知。
透過門出現的位置，似乎是宮殿中心。浮界之主宮殿的空間感和幽界相比較為狹小，但若將四周比宮殿寬廣百倍以上的廣場一併計入，面積堪比幽界的一座白格宮殿。
正前方是氛圍莊嚴的黑頂重簷廡殿。沿著大殿階梯拾級而上，隱在朱色樑柱後的門窗被檐廊垂下的層層霧紗覆蓋無法探知，但從紗簾後散發出的厚重存在感，可以明白浮界之主就在殿中。身後看似白岩為底的地面四處散落細碎羽粉，隨著光線角度變化將廣場渲染出虹色光澤。
拉高視野之後，透過分隔廣場的高大林木向外看，四周充滿迥異的地景，像是擁有生命的地形圖鑑。首先沿著與廣場邊界自然融為一體的東邊看去，視界所及盡是之前庭園中綠樹不能相較的參天巨木，粗壯如柱的枝幹間隱約可以窺見幾個小有規模的聚落。
轉變方位朝南，連綿不絕的翠綠林地漸趨稀疏，直至以燃燒的碳木枯土為邊界，熱氣蒸騰的紅漠與焦岩取代了地平線景色。砂土表面被蜃景扭曲，看不見生物的蹤跡，熔岩河從內漠中四處蜿蜒的深谷與地穴間流淌而過，燒融、切割地表堅硬的黑石，在西行的河道盡頭再次凝結，與結晶大地接壤。
順著凝固風化的河道痕跡前行，叢生的晶簇與伴生的礦石覆蓋了大地。最外側是接近黑褐深色系的立方金屬礦，繼續拉長視線，四周逐漸被閃耀的金銀光芒給照亮，而後再變成閃爍七彩色澤的晶瑩光芒。不規則的樹狀或液狀金屬或纏繞或依附在晶體旁，散發出無機而暗含生命感的律動。
從最高的晶礦山往下探，最深處冰結成霜的地下泉順著礦脈流淌，在大地盡頭北偏的方位穿石成瀑。地表無數河澤穿插交錯，凝流聚於中央，聚成一座幽深大湖，平靜無波的湖面猶如一片黑鏡——突然間，破鏡而出的巨大羽翼伴隨樂音般的吟鳴，揚起無數波紋與雲霧。
潔白的翎羽、順著滴落的水珠反射的七彩光輝——是在資料上看過的翊雰。實體感覺更加巨大，宮殿廣場應該就是翊雰時常停留的地方。她把脖子側彎成優美的曲線，似乎想要理羽——
⋯⋯不對。她的視線，朝向這邊了⋯⋯？
莉芙忍不住拉拉烏蘭的衣袖。
「烏蘭、烏蘭。北邊的湖裡有隻很漂亮的翊雰在看我們，她住在這裡嗎？」
「那是湛露，應該是察覺有訪客才出來的。伊方大人是浮界地脈之源，為了穩定流向，部分年長的翊雰會輪流常駐在宮殿協助管理。」
「你們認識嗎？」
「不常見面，不過界主們的直屬互有一定程度的交流。而且翊雰的壽命和默弦差不多，我和漪路都曾被邀來擔任見證者。」
「啊⋯⋯翊雰的『循環』？」
「對，看來泛尤黎塞大人的教材也包含那部分呢。我就無須多言了。」
由浮界之主創造的翊雰，在古老四族中尤其特殊。
翊雰只有女性，她們可以自力繁殖下一代，且生與死的循環並不會透過幽界進行。當翊雰接近壽終之刻，會邀請當世相熟的存在前來見證，之後身體與靈魂會一同散化為無數雲珠，融入浮界的大氣循環中。千年過後，這些雲珠會再次於翊雰的族地相聚結合，誕生出外表相似但已經褪去一切經歷與記憶的新生翊雰。
「見證，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類似目送一段新旅程的開始，那是很溫柔的生存方式。」
「溫柔？」
「我們先去謁見伊方大人吧。之後再去和湛露打招呼。」
「嗯⋯⋯」
雖然對烏蘭的說法有點好奇，但莉芙沒有深究。
和來時不同，烏蘭沒有直接跳上漫長的大殿階梯，而是慎重拘謹的踏實每一階，直到抵達殿門。過程中莉芙好奇的數了數，共一百二十八階。當她們來到門前，莉芙才發現遮住門的霧紗不是由物質構成，是層極薄的白色流體。
烏蘭自然地跨過那層霧，進入大殿中。視野瞬間轉換。就像空間被折疊一樣，原本遙遠的位置眨眼間近在眼前。
「你們終於來了。我期待很久了呢。」
「好久不見，伊方大人。」
——美麗的存在。
那是莉芙對浮界之主的第一印象。
泛尤黎塞說過是弟弟，所以莉芙認為眼前用閒適姿態斜臥於座上的那個白袍存在，是美麗的男性。和泛尤黎塞的長相類型不同，有著纖細到雌雄難辨的外貌。
他收起手中的山水摺扇，座前瞬間顯現出三席坐墊。
「坐下吧。漪路和烏蘭有段時間不見了，先敘舊也不錯。」
「是。」
隨著短促的應答，身著黑色深衣的少女突然出現在莉芙和烏蘭身旁。烏蘭將有些驚奇的莉芙先放到中間的坐墊上，拉下兜帽露出笑容。
「久違了，漪路。最近一切都好吧？」
「還算可以。就是那孩子？」
「沒錯，你們先打個招呼如何？名字是熟悉彼此的第一步。」
「知道了。」
不熟悉這種場面的遠流漪路微微皺眉，從記憶中選擇了最中規中矩的問候語。
「我是第二幽魂使，遠流漪路。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漪路。」
「叫我遠流。」
「啊⋯⋯好的。遠流？」
「嗯。」
「漪路有自己的堅持，只會讓少數人直呼名諱。或許熟悉了之後，莉芙也可以叫她漪路喔。」
「烏蘭，那要看情形。」
「漪路是個溫柔的人，我相信你們會相處得很好。對吧，莉芙？」
「嗯，遠流是個好人！」
「⋯⋯還是先坐下吧。」
雖然已經在位置上乖乖坐好，莉芙依然用好奇的眼神持續觀察入座的遠流漪路。
和烏蘭不同，靈魂型態是一團不停流轉的灰色霧靄，強度也沒有烏蘭那麼扎實。但透過那面無表情的冷硬臉龐，莉芙還是能感受到溫暖的善意，所以她認為遠流是可以親近的對象。
「之後看的機會很多。現在收起你的視線。」
「好的。」
莉芙依言乖乖收回了視線。
不過，在烏蘭和泛尤黎塞身上沒看過的情感讓莉芙覺得很新鮮。其中除了困惑外還帶著一點不自在的羞赧。因為這些情感完全沒有顯露在外表，反而更讓她覺得遠流果然是個寡言但親切的人。
⋯⋯不得不說，除了少數有能力隱藏的傢伙，任何不坦率的行為在莉芙面前都會變成黑歷史吧。某個明顯沒有提示下屬的無良上司很陰險啊。
「漪路，我先提醒一句。莉芙看得見靈魂的型態。」
隨著青年的話音響起，被指涉的對象身形很明顯僵了一下，袖口發出微光。
莉芙有點好奇地順著光線的方向觀察，發現遠流將鎖鏈的一小部分作為袖飾，其他大半遮蓋在衣袖之下，圍著雙臂纏繞。
「你今天怎麼了，泛尤黎塞？會特地提醒漪路這種事，不像你的作風呢。」
「只是想早點進入正題。伊方，正式打聲招呼吧。」
「好，好。」
伊方收起手中摺扇並擺正坐姿。周身散漫的氛圍一掃而空，從慵懶的臥榻美人瞬間變成端正的持扇文人，略顯英氣又不至肅穆。
「我是浮界之主，久肅伊方。歡迎來到我的宮殿，可愛的小莉芙。」
「我是莉芙，能見到伊方很開心喔！沒想到伊方是這麼美麗的存在。」
「那當然。我的名字，本就擁有『求而不得的美麗事物』的意義。無分種族與審美，我在浮界之民眼中會自動被定義成最美麗的存在。」
「哦哦，聽起來好厲害。」
「你的自戀一如既往呢，伊方。」
「你的嘴毒也一如既往啊，泛尤黎塞。不過，緣份確實很奇妙。」
伊方將視線投向莉芙的臉龐，眼神流露出一絲懷念。
「那兩個孩子的女兒，還有⋯⋯難怪你對莉芙特別用心。」
「為了保證紀錄的連續性，這是必要的。」
「話雖如此，我可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模樣照看莉芙。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伊方。」
「怎麼？有意見就直說。」
「她正在觀星。」
⋯⋯？
泛尤黎塞說了難以理解的話之後，伊方的感情突然變得很奇怪。激動，懷念，喜悅，感傷——這些矛盾的情感，和當時的烏蘭有點像。
但是為什麼呢。兩者之間有共通點嗎？
「⋯⋯複數視界？」
「三種。」
「這樣⋯⋯是這樣啊，居然⋯⋯」
伊方的表情變得黯淡。因為感情太過混雜，一時間沒法判斷是喜是悲，但看起來不適合出聲打擾。
胸口的鎖鏈也不時發出波動，泛尤黎塞又在想什麼呢？
「她⋯⋯在嗎？」
「現在躲著。畢竟是膽小鬼。」
「不能奢求更多了吧。我原以為那件事之後，她已經放棄觀星。」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我和妹妹對這件事交流過好幾次看法。」
「還是老樣子嗎？你們不針鋒相對才奇怪呢。不過式紗璃現在無法開『門』，她要拜訪得等朱羅的問題解決。」
「不要小看妹妹那堪比古蜚蠊的頑強，朱羅小妹遠遠不及。你可以提前為妹妹未來搞出的大騷動醞釀頭痛。」
「不要厚顏無恥的忽略你自己好嗎？你們兩個每次起衝突，最後幫忙收爛攤子的一定有我！」
「畢竟『久肅』已經決定了你的屬性。不滿的話，我建議試著申請改名。」
「我對自己的名字沒有不滿，只求你們兩個到時適可而止！」
「觀測一直在進行。決定規模的不是我，是妹妹。」
「⋯⋯唉，算了。你如此多話已經非常難得，剩下的事我自己看著辦吧。」
泛尤黎塞和伊方之間的對話⋯⋯令人茫然。
悄悄抬頭瞄向烏蘭和遠流。兩人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內容毫無疑問是攪成一團的疑惑迷霧。
——嗯嗯，聽不懂是正常的對吧。自己不是在場唯一無法理解這段對話的，可以安心了。
「沒錯，現在聽不懂很正常。以後莉芙就會懂了，不必擔心。」
「泛尤黎塞⋯⋯？你和伊方聊完了嗎？」
剛才的安心感該不會被泛尤黎塞全部讀到了吧。這種時候，就不太喜歡泛尤黎塞能看透一切的感覺。
「就算看到了我也會當作沒看到，安心吧。」
不開心。明明泛尤黎塞的話語很真誠，但為什麼覺得不開心呢？
「別理那個不會說話的傢伙了，小莉芙～我呀，有點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呢？」
「在小莉芙眼中——我的靈魂，有著什麼樣的型態？」
聚精會神看向伊方。
沒有最初看見泛尤黎塞時的廣闊感，但和烏蘭或遠流相比依然是無比龐大的規模。
黑與白的流體互相纏繞出多層巨大的圓，其中白色流體引領著循環轉動，黑色則時不時化出細小的支流，纏繞在白流旁邊。
「持續循環的黑白流體，白色是主軸，黑色繞著轉。雖然規模很大，但沒有泛尤黎塞那麼寬廣。」
「哦？泛尤黎塞寬廣到什麼程度？」
「是沒有盡頭的星海喔。」
不知為何，伊方眯眼瞪向鎖鏈。他們有視線可以交匯嗎？
「雖然我知道你很變態，但沒想到你的變態沒有極限。」
「這等同於對妹妹的評價，因此我會把你對我說的話視為褒美欣然接受。」
「你這傢伙真是⋯⋯算了。」
伊方用摺扇敲了敲手。面前突然出現小光團，光芒散去後出現了精緻的小布包。烏蘭和遠流的面前也出現了相同的東西。
「詳情我已經聽泛尤黎塞說過了，這是餞行禮。我不能隨意離開這裡，也無法像泛尤黎塞那樣觀測萬物的命運，但我就是浮界本身。旅程中可以盡情使用地脈或天流，除非被刻意阻斷，否則我保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嗯嗯。」
地脈是來自大地的魔力流，天流則是游離的大氣魔力。能夠無限提供力量給整個浮界，伊方真是相當了不起呢。
「這個型態的伊方容易得意忘形，所以最好別太誇他。」
⋯⋯搞不懂他們感情好還是不好。雖然可以看出伊方的情感，泛尤黎塞卻始終都很平淡，兄弟之間的相處有種奇妙的感覺。
「地脈混亂時伊方會轉換成用拳頭解決一切的女性型態，所以是弟弟也是妹妹。」
「可以自由切換嗎，好厲害。那伊方既是大哥哥，也是大姐姐？」
「不，千萬不要這麼叫！第一世代的孩子也為稱呼苦惱過，我認為不需糾結於此。莉芙繼續叫名字就好，也不用加上任何敬稱。」
「我知道了，伊方。」
第一世代，是指天族的始祖們吧。
在紀錄裡有看過。黑紅白綠藍黃各六人，總計三十六人。經歷過三次天族大戰，還有天族之都墜落後引發的「耶里爾之怒濤」，現在已經沒有第一世代了。
⋯⋯？
好奇怪。
世界曆的紀錄上，第一世代的消失時間點好像都很模糊，也沒有看到關於非常詳細的敘述文字。出現了缺失嗎？還是因為其他理由沒有記錄下來？
還有，自己又是第幾世代的天族呢⋯⋯？
「你是第四世代的孩子。第一世代的事我以後慢慢告訴你。」
「是嗎？我會期待的！」
泛尤黎塞說故事的時候很特別。明明沒有搭配任何影像紀錄，但只要順著聽過的文字回想，就會莫名有種旁觀了一切的畫面感。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大概要說很多次吧？
「嚴肅的事就先別提了，餞別前有更重要的事。」
視線前方突然被白色的衣袍填滿了。
被大手抱進寬闊的胸懷裡，溫暖的觸感通過衣料傳達過來。
不是烏蘭，這是⋯⋯伊方？為什麼突然抱過來呢。
「我會祝福你們的旅行順利喔。」
沒想到會突然抱過來。如果目的除了祝福外還有嚇人，那真的成功了。
⋯⋯你原來有這種孩子氣的一面嗎，伊方。
「伊方。」
「又怎麼了？」
「你成功了一次。」
「這樣啊。」
伊方顯露出的情緒又變得很奇怪。
明明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高興與悲傷卻像是兩座極端的山峰各據一頭，原來這麽極端的情感可以同時存在嗎？大概是要維持浮界之主的威嚴，才不讓喜怒哀樂顯於外吧。
「小莉芙，我會祝福你們的旅行順利喔。」
「？嗯，我會的。」
為什麼要提醒兩次呢？伊方和泛尤黎塞都有很多讓人看不懂的地方，下次回來見伊方再問問他好了。
「對了，小莉芙。泛尤黎塞和你說過這世界的名字嗎？」
「名字？世界不就是世界嗎？」
「唉呀～你居然沒說這麼重要的事，是害羞了吧？肯定是害羞了吧？」
「我和你的認知不同，那是無關緊要的事。你想做為額外知識補充也無妨。」
「這樣啊，那好吧。」
笑嘻嘻的伊方放下扇子，一轉方才輕鬆的表情，變得嚴肅而真摯。
「我們將這個世界命名為——『尤黎塞』。」
「尤黎塞⋯⋯？」
低頭看向鎖鏈。這個名稱，不就是把泛尤黎塞的名字去掉首字嗎。
「當初創世時，他們兩個堅持要為世界命名。我認為有或沒有都無所謂，就任由他們高興了。」
「確實如此，但你沒有反對啊。」
泛尤黎塞這邊⋯⋯看不出情緒，很平淡。伊方那邊則是流露出一絲感傷。幻輪之殿的紀錄裡，並沒有看過關於世界命名的記載，或許這被歸類為私下相處的家務事，所以不必記錄？
「我們的母親曾說過，單純的音節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為其賦予的價值。」
「這是我們的第二故鄉。雖然並不完美，處處充滿缺陷與遺憾⋯⋯但它依然美麗。我以浮界之主的身份，為降生在這個世界的你獻上祝福，希望你能體驗各種鮮活的命運。」
「嗯，我會的。謝謝你，伊方。」
「不必客氣。我送你們到殿外，湛露會為你們指路。」
伊方揚起扇子。
瞬間，初入時的空間折疊感再次湧現。回過神時已經站在大殿階梯前，烏蘭和遠流也在旁邊。
總覺得伊方好像急著趕我們離開，是錯覺嗎⋯⋯？
「先回頭看看。湛露已經來了。」
泛尤黎塞的聲音打斷了莉芙的思緒。莉芙照著回首望去，最初擴展空間感知時所見的美麗白鳥已經候在那裡。
「近看真的好壯觀⋯⋯」
寬闊的廣場正好能容那巨大的身軀活動。而在莉芙眼中，翊雰的靈魂型態像是雲一樣潔白輕柔，與外表那潔白的翎羽如出一轍，都十分美麗。
湛露彎下長頸，將頭靠近地面。烏蘭示意莉芙跟著走近，漪路也跟隨其後。
「好久不見了，湛露。這孩子就是莉芙。」
「那位的女兒嗎。著實相像。」
「是指我和爸爸嗎？」
「不，是您的母親。夫妻倆都與我族有深厚緣分。」
莉芙對湛露的形容很開心。之前她從烏蘭那裡知道自己的眼睛和爸爸很像，現在又知道原來自己的相貌和媽媽很像，打算之後有空多照鏡子。
「伊方大人已有吩咐。恰近輪替之期，我將攜同諸位回到族地。」
「有勞。那麼之後就交給你了，漪路。」
烏蘭將莉芙的手遞給漪路。漪路的手顫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抓緊，袖中再次透出一點微光。
「莉芙，我們該道別了。」
「咦，現在就要走嗎？不和我們一起去？」
「我在這裡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待會必須直接回羅塔刊大陸。」
「烏蘭⋯⋯」
庭間旅行時，莉芙已經知道幽魂使能透過幽界直接前往浮界各處，也知道遲早要分別。但到了真的要分別的時刻，依然覺得不捨。
「別擔心。漪路和泛尤黎塞大人都陪著你，一定會有美好的旅程。」
「烏蘭，等我找回記憶，我們會在羅塔刊再見嗎？」
烏蘭笑著點頭。
「去吧。接下來，才是真正體驗浮界的旅行喔。」
被牽著往前走的莉芙保持三步一回頭的頻率回望，對此有點困擾的遠流漪路乾脆直接將她抱起，順著湛露做出的水之階快步踏到背上。當確認兩人都坐好之後，湛露將後背用結界籠罩起來，張開足以遮蓋大殿的雙翼。
「烏蘭——！下次見面前，要保重喔——！」
莉芙大力揮手呼喊，烏蘭也笑著舉起了手送別。
伴隨如歌般清亮悠長的吟嘯，騰空而起的翊雰越過宮殿結界，向上突破雲層。穿過無數層厚重的雲團後，蔚藍的天空與大地出現在一行人眼前。
「哇！這是⋯⋯伊方大陸的上空？」
雖然被漪路抱著不能亂動，但作為好奇心重的孩子，莉芙很快就被眼前美麗的景色分散了注意力。畢竟仍有再見之日，不會沉浸在感傷中算是件好事。
天族都很習慣在高空移動，以後你也可以親身體驗各個大陸的高空風景。
「——果然是膽小鬼啊。」
「？泛尤黎塞，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享受風景吧。」
還在記仇剛才的評語嗎，真是半點都不服輸耶。
但是，接下來的旅程也拜託了。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言出必行、無比可靠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