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話 泠浚古史
與曜錐接壤的跡秋既是皇城所在，也是舞琉皇國最北方的都市。它透過大運河與無數的機械車軌道，建立出由南至北的運輸網。考量到北方陸路較為發達，遠流漪路優先選擇搭乘機械車，帶著莉芙從北方的郡縣開始旅行。
她們在每個城鎮的停留時間不算長，平均在數天至一週左右。原因之一是跡秋本就集中了舞琉多數的人口，才會產生出相對密集的靈魂群聚點。但其他郡縣除了重點開發的都市外，大部分是人口稀疏的地區。所以比起收集靈魂，遠流漪路將旅行的重心放在帶莉芙遊玩上。
見過曜錐各地那些壯闊且特色強烈的風景地形後，莉芙覺得舞琉各地的風景與其相比有些貧乏甚至無趣。但如遠流漪路所說，這些更為小巧、普通、能讓人類種遊覽的安全地點，反而透過人的社會性打造出另一種聚集人流後才產生意義的觀光景點。
另一個和曜錐風景的不同之處，則是接收負面情感的機會變多了。對於抱怨這一點的莉芙，遠流漪路和幽界之主都安撫過她，因為這是在充滿生命體的浮界行走時必經的道路。生命體會因為與肉體興衰相關的生存需求而產生各種苦惱，相對的，因此而迸發的情感也更加強烈且充滿變化。莉芙在經過開導之後，雖然還沒有完全理解這種概念，但也不再將其作為旅程的缺點來看待。
遠流漪路為了讓莉芙可以在旅途中玩得更加開心，私下偷偷惡補過不少次旅遊指南。甚至連海濱戲水、遊行慶典、同樂舞會這類沒做過的事，都硬著頭皮說服自己當成至少要挑戰一次的人生體驗，從頭奉陪到尾。連幽界之主都沒有拜託她做到這種程度，身為導遊的水準已經堪稱一絕。
季節幾番輪替。從北方的山之冬，而至南方的海之冬——旅程的交通工具，已經從機械車完全換成內陸運輸船。在冬日也不會結凍的南方河道中，船隻從最後一個郡縣的內港出航，逐個通過人造的水門兼檢查隘口，駛向與泠浚相接的水路。
黎瑟曆980年，春。
沿著縱橫城市的水道，她們乘坐的內陸運輸船終於進入了充滿流動活力的古老都城。
「漪路，有好多飛空艇！朝市街飛過去了，這裡比舞琉更流行嗎？」
進入泠浚廣闊的主河道後，到甲板上透氣的莉芙正好看見幾艘從客船上空掠過的小型飛空艇，興奮地跟著它們離去的方向跑到船頭。漪路不緊不慢的跟上，和她一起遙望逐漸拉近的市景。
「舞琉皇國對空域管制的法律非常嚴謹，所以地上交通工具比較發達。泠浚沒有國家，是由諸多商會組成的商人聯盟，因此泠浚的居民和訪客活動範圍遍及世界各地，飛空艇的使用率相當高。」
「確實，這裡看起來對旅人很熱情呢。應該會比之前那些地方愉快許多！」
啊，莉芙是想起了舞琉那幾個比較偏僻的排外郡縣吧。大部分居民一輩子沒離開過故鄉，對於擾亂家鄉寧靜日常的外人充滿敵意，所以有段時間她們又回到了野營狀態。
雖然那時莉芙氣噗噗的樣子很可愛，但漪路可是慌張到捨棄被莉芙培養起來的規律作息，連續數週趁夜做旅遊筆記呢。看她變成死魚眼陪莉芙全程參與那麼多種不習慣的活動，不禁讓我為她的努力掬一把辛酸淚。你真的該對漪路好一點，起碼提升額外的工作獎勵吧。
「漪路，下次回幽界時我會多泡兩杯茶給你。還有再替莉芙泡一次伊方的茶包。」
「您居然會試圖收買人心？算了，多餘的好處我自然卻之不恭。泡茶的事就到旅館再說吧。」
你可以不要把兩件事混在一起講嗎！下屬的好感度完全沒有提升嘛——！
唉，算了。你確實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起碼漪路得到了應有的褒獎，我就不再煩你啦。
「還是很煩。」
「？泛尤黎塞，你有什麼煩心事嗎？」
「是我自己的事，別在意。快要靠岸了，準備下船吧。」
「好～」
泠浚的諸多商會各自歸屬於不同的商業聯盟。其中勢力最大的三大商盟，分別是南方的賀漆、北方的菅落、西方的糸間遂。下船的港口所在地，正是賀漆管理的都市之一。
賀漆的建築風格偏向樣式新穎的高聳大樓，應用了最新的魔道具製作技術與建材。跟著服務人員抵達住宿的高級旅館時，莉芙覺得來到了不同的世界。
「漪路，這裡和舞琉為什麼差這麼多呢？明明都在伊方大陸上，可是生活型態完全不同。」
「泠浚的發展與歷史有關。這裡曾建有與舞琉類似的帝制大國，但他們招惹默弦的怒火而自取滅亡，地形產生巨變、歷史和文化被毀滅殆盡。從那之後數千年，泠浚再也沒能成功建立起統一的國家。居民用接受外來者的方式，填補過去的空白。這就是商人聯盟的由來。」
「啊，這部分有讀過。也是『廉摩御前』傳承的由來吧。我想想——」
世界曆1500年左右。
默弦某對年輕姐弟結束遊歷，回程旅經瑾承的首都時，被官員設宴款待並擒獲。他們的屍骨被製成魔道具進獻給皇帝，供瑾承的精銳部隊裝備。
姐弟的靈魂返回族地哭訴，於是其長姐兼族中巫女之首的清夜廉摩將相識的曜錐異人之魂全數化為虛型，率領大軍南下踏平瑾承。天族出面調和戰端後，清夜廉摩返回夜零，隨後力盡而亡。所有在外遊歷的默弦族人聽聞戰事後返鄉，自此不再離開夜零。
瑾承滅國的同時，其地形被異人的地之族裔虛型大規模毀壞，多數土地遭河川淹沒。後世居民發展出倚賴水運來經商的生活型態，將地名改稱為泠浚。
「以前的泠浚，是叫『瑾承』的國家吧。為什麼他們要去害默弦的族人呢？」
「就我從祖母那裡聽來的故事⋯⋯當時的瑾承皇帝，似乎想要對舞琉的國家發起戰事，統一整個伊方大陸南部。那對遇害的默弦姐弟只是初步實驗，用來確認默弦作為武器材料的殺傷力。在那之後他們打算用各種理由捕捉默弦，打造出所向披靡的軍隊。」
「可是沒有之後了吧。他們沒想過會被默弦報復嗎？」
「所以他們很愚蠢。被抹去傳承、成為傳說中的國家，不過是適得其所。」
「原來如此。」
和舞琉截然不同的理由是這樣啊。只有土地是不變的，其他一切都可以流動⋯⋯所以，這裡對外人的接受度才那麼高嗎？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兩邊好像都太極端了，自己不是很喜歡。
「莉芙，給我一個茶包。剛來到泠浚，我替你泡一杯花茶。」
「好～！」
雖然莉芙還有些迷惑，但那些都在漪路新泡的凌櫻花茶中消失殆盡。至於下午漪路被莉芙拉著跑遍旅館附近市集的事，就理所當然不必多言了。
泠浚的發展建基在興盛的商業活動與觀光產業上，因此除了商業區，也有不少專門提供給旅客的遊樂設施與展覽活動。但隨著停留的都市變多，一開始興致勃勃的莉芙逐漸對類似的模式失去興趣。察覺到這一點的漪路加快了行程，收集完靈魂就立即前往下一個都市。
當她們逆流而上向北前行時，正逢樹木深綠時節。多艘載運成捆巨木的貨船從客船另一側順著水路而下，讓莉芙不禁回頭觀察。
「漪路，這裡流行伐木嗎？」
「北方屬於菅落的勢力範圍，他們最主要的生意確實是原木出口，還有其他多種多樣的農產栽培。因為這裡靠山的地形和氣候都比較特殊。」
「特殊？」
「實際看了就知道。那是過去瑾承毀滅時留存至今的痕跡。」
幾天後抵達最北的山間都市，莉芙瞬間理解漪路的所說的「特殊」是什麼。
極端的地形高低差將都市分割成數個區塊，房子採用特殊的組合式結構，能夠相對自由的增建或拆除房間。都市中隨處可見流淌的瀑布與魔力升降梯，從觀景台遠眺靠山而生的廣闊森林，可以看見後方有近乎垂直的高聳峭壁，甚至到觀景台也無法探其頂端的高度。用空間感知往上測量，發現峭壁至少有一千公尺以上。
「漪路，這是異人改變的地形？他們的力量這麼強嗎？」
「正確來說，這份力量源自清夜廉摩。讓虛型維持生前的實體並使用力量，需要巫女不斷提供魔力。所以她最後才會衰竭而亡。」
莉芙歪頭，理解了重點之後有些不可思議地眨眼。
「這樣說起來，清夜廉摩未免太厲害了。她以一人之力滅了佔大陸三成面積的國家嗎？」
「根據祖母的說法⋯⋯她的長姐從小就與眾不同，只喜歡鑽研法術和藥草，沒事就會跑去伊方大人的宮殿苦行，未成年時實力就已經勝過所有族老。作為巫女之首，她在族中有更甚於族長的地位，所以當她年紀輕輕死去時，所有默弦都相當悲痛。」
「漪路非常清楚清夜廉摩的事情呢，你很喜歡她嗎？」
漪路挑了一下眉頭，對此不置可否。
「因為祖母非常尊敬她故去的長姐，在前往幽界之前最喜歡纏著孫輩說關於她姐姐的故事。不管有沒有興趣聽，那些故事的細節都能倒背如流。」
⋯⋯總覺得，從漪路的語氣裡聽出了嫌棄。
是不喜歡故事，還是單純不喜歡被纏著說故事呢？
「兩者兼具。因為漪路認為清夜廉摩不希望被記住。」
「哦哦，原來如此。」
「泛尤黎塞大人，您可以不要做多餘的補充嗎？」
「如果你沒有說故事的熱情，由我用世界的紀錄來替莉芙補充泠浚的古史。」
泛尤黎塞主動開口說故事這種事，之前在淨霍地區談論與天族綠翼相關的事時已經發生過一次。因此這次漪路非但不訝異，反而還被挑起了一點好奇心。
「那由您說吧。我很好奇您究竟能說多長的故事。」
「哇，泛尤黎塞要親自說故事嗎？我很期待！」
「漪路，立刻準備茶點。剛好可以當成莉芙的下午茶休憩時間。」
「⋯⋯知道了。」
漪路的好奇心瞬間轉換成怒氣了呢。不過，這次好像不算是你的問題？所謂「沒有比較，沒有傷害」就是指現在的情況，我覺得漪路對你的容忍度已經回不去了喔。當然你肯定不會在意就是了。
在漪路快速而專業的整理下，觀景台邊馬上就多出一張可愛的小圓桌。她將色彩鮮豔的時令水果塔切成合口的小塊，和香氣濃郁的熱紅茶一起送到雙眼放光的莉芙面前。
當莉芙開始享用點心，泛尤黎塞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因為是古老的紀錄，我不會述說明確的時間點。作為泠浚前身的瑾承，和舞琉系出同源，是同一家族的兄弟各自創立。由於觀念的歧異，經過近千年發展後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國家。」
「世界曆1400年左右，曜錐因為天族綠翼引發的爭鬥幾近壞滅。壽命漫長的異人們需要時間來恢復種族數量、重建家園，影響力大幅衰退。於是在世界曆1500年左右，新上任的瑾承皇帝生出了擴張版圖的野心。」
「那時在各個大陸上，繁衍速度快、數量眾多的人類種將異人視為「不常見但也不特別的客人」來看待，也有一部分無法適應新環境的異人離開曜錐，定居在人類種的都市中。為了試探曜錐異人的反應，瑾承皇帝首先向這些較為弱小的離群異人動手。」
「當時曜錐異人並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因為他們的時間感與人類種不同，數年沒有聯繫是稀鬆平常之事。瑾承皇帝將此現象解讀為曜錐的異人已變得弱小，失去干涉人類種的能力。累積足夠實驗樣本後，他決定向擁有幽界之力的默弦下手。」
「默弦的能力很強大，但年輕孩子沒有戰鬥經驗，也對傷害別人這件事有所猶豫。因此在毫無防備下被暗算的默弦姐弟，只能任人宰割。他們被解體，皮肉骨血一絲一毫都不浪費的被使用在魔道具製作上。瑾承皇帝則對成品非常滿意，開始正式擬定捕捉默弦的計畫。」
「當時雖有部分默弦學者在外發展靈魂學派，但知曉默弦特性的浮界之民仍屬少數。作為介於生死之間的種族，默弦可以預知自己的死期，亦能在意外身亡時返回族中委託族人收屍。當那對姐弟以怨靈之姿回到默弦族地時，震驚了所有族人，也注定了瑾承的命運。」
「清夜廉摩是個感情內斂而深沉的人。從弟妹的哭訴與怨念中，她不僅知道了他們在實驗台上被凌虐至死的遭遇，也知道了之前其他受害異人承受的類似遭遇、以及瑾承打算繼續捕捉默弦的事。然後，那份深沉的情感以最為激烈的形式爆發了。」
「伊方的宮殿是界主的領域，會在無形中對不屬於領域中的生物逐漸施加壓力，讓他們無法久待。長期在那裡修行的清夜廉摩反而得益於此，凝煉出強大的靈魂與力量。這份力量讓她足以將曜錐壞滅後仍未前往幽界的異人之魂全數化為虛型，組成數量龐大的軍隊。」
「其結果不言自明。瑾承在數萬異人虛型的攻擊下化為屍山血河，長久累積的事物不復存在。瑾承皇帝和參與異人實驗者的靈魂，全被清夜廉摩親手抓出來磨滅殆盡。」
「當時天族綠翼內部的糾紛仍未完全理清，所以他們緊急委託距離較近的白翼前來協助。阻止清夜廉摩、將她送回夜零地區後，白翼又委託黑翼和紅翼一起處理滿目瘡痍的戰場，事情才暫時告一段落。」
「之後，清夜廉摩的死訊與瑾承滅國的消息一同傳到默弦學者們耳中。學者們認為將精力放在外界是個錯誤，拋棄所有關於靈魂學派的研究工作與成果，回到夜零地區專心守護族人。失去默弦學者後，靈魂學派迅速沒落，往後再也無人提起。」
「這些就是與泠浚相關的古老歷史。」
莉芙手邊的茶杯已經空了。她依然沉浸在泛尤黎塞說的故事中，叉子留在最後一塊水果塔上，遲遲未放入口中。原本負責替她添茶的漪路，也因為未曾去認真理解的故事細節漸漸聽得入迷，不自覺停下了手。
「泠浚過去的歷史，好複雜喔⋯⋯」
「你從觀景台看出去的地形，就是當時異人們毀滅皇城的殘痕。經過長期的自然變遷與人為改造，已經變得適合人類種居住。高聳的峭壁是地之族裔為了徹底堵死瑾承與曜錐間的通路而特地創造。」
「咦～～！這樣已經是改造過的結果？以前更誇張嗎？」
「用比較簡單的形容，就像是平原瞬間變成了懸崖峭壁，只能靠飛行出入。」
「比夜零地區的山再陡峭個十倍嗎？」
「相去不遠。」
「嗚哇⋯⋯」
泠浚能發展成現在這樣，真是不容易。
明明是皇帝造的孽，居民們卻一夕間失去親人朋友，沒了熟悉的家。雖然可以理解清夜廉摩的憤怒，但讓無辜的居民們受罪好像也不太對。
「清夜廉摩的靈魂，之後怎麼樣了呢？在幽界工作嗎？」
「不。清算完濫殺無辜平民的罪業後，按照她的意願再次投入輪迴。現在的遠流漪路和清夜廉摩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是指——」
嘴巴突然被摀住了。
轉過頭，面前是表情猙獰的漪路。雙臂的袖口已經放出強烈光芒，但還是可以看見憤怒、羞澀和其他雜亂的感情攪在一起，甚至到了會顯現在外表的地步。
是因為泛尤黎塞剛才說的話嗎。
說起來，為什麼用「已經」來形容呢。難道，漪路她⋯⋯曾經是——
「剛才聽的那句話，就算忘不掉也裝作沒聽過。尤其！不能讓默弦的半個傢伙知道！」
「來，跟著我復述一次。『我明白了』。」
漪路的表情已經從猙獰上升為恐怖。
感受到強大威壓的莉芙獲得自由後，立即點頭如搗蒜。
「我、我明白了。」
「很好。」
「不能威脅莉芙。要注意教育問題，漪路。」
「泛尤黎塞大人，請您閉上那張高貴到不該張開的臭嘴！」
不愧是漪路，在理智瀕臨斷線的情況下還注意著盡量不使用污言穢語，真是辛苦她了。雖然還是有些真心話浮出表面，但和之前在舞琉完全理智斷線那次比起來，她這次罵得非常優雅。
還有，我知道你是站在客觀角度說那些內容，但就算要說也不該是現在！這簡直等同於別人推理小說剛讀到中間段落，從旁邊路過時順口說「犯人是某某某」一樣。劇透行為不可取——！
「默弦不會留下前世的記憶。你和我剛才述說的古老歷史沒有關係。」
「您就不能乖乖閉嘴嗎，混蛋！！！」
不行了，破功了。能忍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責怪她⋯⋯咦？莉芙直接擠進漪路懷裡了。啊。
「漪路，盡情抱我來消除壓力吧！」
「⋯⋯不，那個。沒必要這麼做。」
哎呀呀～我姑且說一下，莉芙的好感度正在斷崖式下滑喔。你自己看著辦吧。
「考慮到你們的心情，改用提問的方式來說明後續。由漪路提三個問題，我會在能說的範圍內回答。必須盡量讓莉芙對輪迴的基本常識有概念。」
「⋯⋯居然⋯⋯會體諒、會妥協？您真的是泛尤黎塞大人嗎！？」
「不要讓我重複同樣的解釋。有什麼想知道的，允許你趁現在問。」
遠流漪路的怒氣瞬間大幅減退。沒想到那個冷淡的上司會改變作法，而且還默許她探問幽界隱密的輪迴規則。不過，這是為了莉芙才做出的妥協。她不能全然為了私心，必須認真慎擇問題。
看向正緊緊抱住自己的莉芙與她胸口的鎖鏈，遠流漪路開始了提問。
「第一個問題。清夜廉摩投入輪迴後，在浮界誕生的家族如何決定？」
「依照命軌的流動，以及靈魂纏繞的因果。但默弦的靈魂比較特殊，無法以其他浮界之民的身體降生，所以降生在符合自身意願的家族機率較高。」
「第二個問題。如果清夜廉摩放棄輪迴、留在幽界工作，有可能再次進入輪迴嗎？」
「有。幽界官職中，只有司刑、司獄的任期較長。其他職位平均任職數百年後會選擇卸任，再次進入輪迴成為浮界之民。」
「⋯⋯最後一個問題。清夜廉摩的作為波及多少無辜者，又用多久的時間清償罪業？」
「除去那些罪有應得之人，當時瑾承約兩千萬人直接喪生於虛型大軍襲擊、約一千萬人因傷病飢饉而死。清夜廉摩在刑獄中待了六百年，在司書殿待了兩百年。」
「是嗎。三個問題已畢，謝謝您回答我。」
「這是我定下的規則，你也沒有違背。」
「漪路，你心情好點了嗎？」
「嗯，剛才我太激動了。雖然泛尤黎塞大人有些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方，但他對你非常好。莉芙，你要記住剛才那三個問題的回答。」
剛才的三個問題，是指「輪迴的基本常識」嗎？
靈魂輪迴的規則和命軌相依、幽界之民會定時變回浮界之民⋯⋯
還有，做了壞事的人死後必須在幽界受罰和工作，直到清償罪業才能回浮界？
果然是因為幽界太冷了，才需要定時回浮界吧。
而且做壞事都會被泛尤黎塞知道，盡量不能做壞事！
「保持那種可愛的想法也很好。今天替你說故事的時間就到這裡，之後交給漪路。」
「啊，泛尤黎塞——」
鎖鏈進入了隔絕狀態。離上一次變成這樣已經有段時間，讓莉芙有些不習慣。
等下一次泛尤黎塞再主動說話時，對他更親切一些好了⋯⋯小小的女孩在心裡這麼想著。
被遠流漪路牽走前，莉芙再次回頭看了那高聳的峭壁一眼。過去的地之族裔與清夜廉摩留下的痕跡，依然在那裡醒目地彰顯過去的歷史。
可是，遠流漪路並不是清夜廉摩。泛尤黎塞也說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就算同一個靈魂有許多段不同的人生，本人都是當下認為的那個自己吧？
莉芙決定按照遠流漪路所說，當作沒有聽過遠流漪路與清夜廉摩的關聯性。遠流漪路是個像祖先一樣厲害的巫女，她只要知道這點就好了。這麼想著的她，像平常一樣開始黏著遠流漪路，關心起晚餐的當地料理。
沒有波瀾的旅程順利的持續著。氣溫逐漸降低，迎來季節的變換。
然後，她們抵達了伊方大陸最後一個停留之地——泠浚西方的糸間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