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話 亡命皇子
城市外圍的關口外,擠滿了一輛又一輛排隊等候入城的機械車。
因為進行了對空管制,車上的乘客必須在關口下車,等候定時的接駁車將他們載運到慶典街道。但從世界各地而來、種族與外貌充滿差異的各色旅客依然不減熱情,潮水般湧入跡秋的城下町。前幾天街上還只能用熱鬧來形容,如今堪稱是水泄不通。
不過,那些都和正在賞景的兩人無關。
在專供開放給富商或權貴的樓閣高塔——更向上數十公尺——遠離所有人群的空中,遠流漪路用法術捕捉了塔的一部分影子,固定出無形的地面,當成用來賞花的小平台。
身著華麗羽織的莉芙,正坐在遠流漪路準備的小椅子上邊吃點心、邊津津有味的賞花。遠流漪路則端坐在旁泡茶,並在點心吃完時為她遞上一杯解膩的綠茶、替換不同口味的點心盤。長可曳地的錦緞袖袍被影子暗暗抬高,不沾一點餅屑。
變成這樣的理由,源自於兩人昨天的歷史文化課。
當遠流漪路提到舞琉的居民習慣在活動或慶典上盛裝打扮時,莉芙想起了手鐲中大量的禮服與飾品,將那些都展示出來,問裡面是不是有適合在祭典上穿著的服飾。遠流漪路大略看過後點頭說有,並答應莉芙會為她挑選適合參加慶典的裝束。
然後第二天,花之精靈般粉嫩的莉芙在遠流漪路使盡渾身解數的打扮下誕生了。
好的,時間拉回現在。
但是先讓我說一句:漪路幹得好!!!還有平常就算了,我們今天應該有短暫的共識吧?你總不會否認對下屬賞罰分明的道理吧?
「漪路,你今天工作的成果很不錯。」
「——你誰啊!?」
「犯蠢要有個限度。否則我對你的評價會再次降低。」
漪路抓住險些手滑甩出去的點心盤,努力維持表情不扭曲變形。原以為早已習慣上司的奇異舉止,沒想到對方總是能突破極限,做出更加前所未聞的事。漪路想著,絕對要把這件事共享給烏蘭。
「遠流,賞花很開心喔!你也有好好享受嗎?」
「⋯⋯我受到了諸多衝擊。」
「嗯,畢竟從高處俯瞰非常壯觀呢!不只是櫻海,市景和人潮也是。」
跡秋皇城傍山而建,而她們所在的方位正是山腹區域,既能環覽櫻海,也能居高臨下地眺望街市。萬頭攢動的人流,在莉芙眼中有點像雪片大小的光點四處移動。
「雖然規模相比很小,但靈魂流動的感覺有點像命軌的一部分呢。」
「你說什麼!?命軌!?」
遠流怎麼了,突然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平常表情不太會變,但現在內在與外在居然一致?蹲下來攬著我的肩膀,究竟發生什麼了?
「那個混——泛尤黎塞大人讓你看了命軌嗎!?看了多久,會痛嗎?身體還好嗎?」
「遠流⋯⋯?」
莉芙雖然對遠流漪路的反應很疑惑,但為了減緩她的擔心,老實回答當時的情況。
「我是自己抬頭看的喔。不過,因為那些情感很龐大、很雜亂,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所以只看一下就低頭不看了。當時也沒有覺得身體痛。」
「這樣嗎。那就好。」
「命軌很危險嗎?為什麼說會痛?」
「命軌是普通靈魂無法承受的存在。烏蘭能撐五秒,既然你也是天族,只看一下應該沒問題。但以後回幻輪之殿的時候記住不要朝上看,那是只有界主能觀測的存在。」
「嗯⋯⋯」
遠流的意思是,命軌不能看超過五秒吧。可是那時候看了至少十秒啊⋯⋯?
當時看見的光之河,由無數美麗的光點匯聚而成。每個光點都是獨立的存在,交會後就互相延伸出許多虛實夾雜的光軌、迸發出大量的情感。
因為那時還不太能理解一下子湧過來的情感,覺得繼續看會很累才低下了頭。
醫學知識裡也看過有思慮過度這種病徵,大概繼續看下去就會頭痛吧?
嗯,記住了。以後回幽界找泛尤黎塞不能隨便看,先問過比較好。
因為意外的插曲,想替漪路轉換心情的莉芙纏著她的手臂撒嬌,說花已經賞完了想去逛逛攤販。就算莉芙不撒嬌也會答應的漪路,自然飛快收拾器具、抱著她落地混入人群中。雖然存在感被稀釋,但因為漪路隨時用影子控制旁人身軀的擺動幅度,她們在人群中行進的速度相對順暢。
莉芙拉著漪路一起玩了射擊、撈球等可以協作的小遊戲。因為重在體驗與樂趣,漪路貫徹適可而止的道理,除了點心留給莉芙,其他用不上的獎品都分給看熱鬧的觀眾。
等莉芙滿面笑容的啃完手上的麥芽糖棒後,漪路立刻為她擦淨嘴邊和手上殘渣,重新牽起她準備前往被分在另一邊的用餐區。雖然莉芙沒有胃容量的問題,但時間已近正午,不能用點心來充當午餐。這是漪路在用餐教育上的堅持。
兩人走過橫跨城中運河的大橋後,風味各異卻在開放空間中和諧融合的食物香味瀰漫開來。四處張望的莉芙發現不曾品嚐的食物,立即眼前一亮。
「遠流,有我們沒吃過的料理!資料上有看過,記得是叫『拓格帕沙燉飯』?」
「嗯,是門納島群南方大島的傳統食物。凌櫻祭典的特色之一,就是會每天輪替異國攤販。」
「那我們今天午餐吃這個,明天也要來探險!」
「好。記得午餐吃完後才能去找小吃。」
「知道了~」
拓格帕沙燉飯使用了大量的海鮮、起司與香草,有著和舞琉料理截然不同的濃郁風味,但不管是哪種莉芙都覺得很美味。吃完稍作歇息後,莉芙就拉著漪路去逛遠離主道路的小攤,期望能有新發現。
漪路對用餐教育的另一個堅持,就是吃完才能拿新的。所以莉芙雖然嘴裡塞滿了剛買的紅豆饅頭,但還是乖乖停留在攤位旁邊咀嚼、吞嚥,再透過空間感知來找尋下一個目標。
「遠流,前面有造型很可愛的草餅!接下來就吃那個吧!」
「別跑太快,莉芙。攤販不會突然消失。」
興奮向前衝的莉芙,跑到一半時腳步突然頓住。然後她加速越過攤販,鑽進不遠處的窄巷。
「⋯⋯?」
奇特的舉動,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遠流漪路立刻與上司用靈魂感應聯繫。
「泛尤黎塞,發生了什麼?」
「你也立刻來小巷子。莉芙解決了一些麻煩,但需要收拾。」
「麻煩⋯⋯?」
泛尤黎塞沒有再回話。漪路踏上牆簷,從窄巷另一邊較寬廣的入口翻身而下。
眼前出現了疊成一坨的黑衣人。
從他們身上縈繞的血腥味與業力來看,漪路能判斷這些人是專職刺客,沾染過無數人命。她無視這些昏過去的傢伙,來到攬著一個男孩坐在牆邊的莉芙身旁。
男孩身著高級服飾,她一眼認出這是舞琉皇室的服裝規制。眼前這男孩若不是皇子,就是有同等身份地位的人。
「遠流,我看到許多壞人要殺這個孩子,就跑過來幫了他。他好像受傷了。」
「這是——」
男孩腰側的傷口滲出紅中帶藍的血液。漪路曾看過因為這種毒而死的怨靈,放置不管的話,一個小時後就會痛苦至死。屍體會迅速佈滿黑腫而毀容、身上物品會因滲毒的屍水被腐蝕,是為了不讓人辨認屍身而使用的毒。
「莉芙,你剛才怎麼解決那些黑衣人的?沒受任何傷吧?」
「沒有喔。我把空間隔開,讓他們撞上去,所以他們通通暈倒了!」
「⋯⋯這樣啊。莉芙做得很棒。」
用適當的讚美回應一臉求表揚的莉芙後,漪路若有所思的看向地上那坨障礙物。她還未教過這類型的空間魔法,表示莉芙開始覺醒——不,是「想起」自己黑翼的能力了嗎?
「這孩子怎麼辦呢?帶他去看醫生?」
「不妥。這個男孩身份不簡單。」
「是這樣嗎?那該怎麼做——」
「嗚、呃呃⋯⋯你們、是⋯⋯」
「啊,會說話耶!你還好嗎?」
身中劇毒的男孩喘著氣,吃力地看向莉芙與漪路。
「上級貴族的、女兒⋯⋯和、女護衛嗎。我、命令你們⋯⋯幫我。」
男孩的話讓漪路露出奇怪的神色。
「你看得到我們的樣貌?」
「一介平民、竟敢⋯⋯質疑我?我、我是第六皇子⋯⋯御名衡軒。只要救我⋯⋯父皇,定會賜予⋯⋯褒賞⋯⋯」
態度倨傲的男孩仰頭說完這段話,便低頭不省人事。莉芙好奇地把他的頭左擺右擺,回頭看向漪路。
「昏過去了。遠流,我們可以把他搬到安全的地方治療嗎?放在這裡可能會死掉。」
「漪路,協助莉芙想做的事。」
原本想讓莉芙丟著不管的漪路,被一句簡短的傳聲堵得說不出話。於是她壓抑著對上司的怒火,操控影子把男孩綁在背上隱藏身形,帶回她們居住的旅宿。
男孩中的毒對人類種來說是稀罕物,其提煉源對曜錐的大部分異人來說卻只是藥性偏烈的普通藥草。於是本就熟習各種藥理的漪路,用自身空間中的幾味藥草立刻調配出中和劑讓男孩服下。確認男孩的臉色好轉後,她終於將怒火朝上司傾瀉。
「泛尤黎塞大人,這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明明遮蔽了存在,那孩子還是看得見我們的實際樣貌?這不是命運節點出現時才會發生的現象嗎?」
「因為莉芙引發了改變命運的事象,也將你一併捲入。」
「什⋯⋯什麼?這不是雷才能做到的事嗎!?」
「莉芙一出生就是偏離者。你過著平穩的生活太久了,偶爾陪莉芙動盪一下並不壞。」
啪擦。
漪路的理智線應聲斷裂,直接扯下莉芙胸前的鎖鏈用力拉扯。
「泛尤黎塞——!!!」
「哇哇哇!?遠流,快住手啊!」
「放棄吧,漪路。即使是伊方也拉不斷這條鎖鏈。」
「你這個!混帳東西!!」
嗚哇,漪路完全抓狂啦。因為她是個非常細心的孩子,既把莉芙照顧得很好,也一直巧妙的忍耐,奈何上司實在太惹人厭。漪路,你沒有錯喔!要反省的是你的上司!
「我的行為都遵循合理性。」
「我去你的合理性,泛尤黎塞——!!!」
「遠流——!?冷靜啊!」
一陣兵荒馬亂後,漪路終於因為攀在自己身上不放的莉芙稍微冷靜下來。
雖然袖口持續散發光芒,但她已經恢復些許理智,輕揉莉芙的頭後將鎖鏈掛回莉芙身上。只有莉芙能鎮壓這玩意,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再用手去碰。
「遠流,泛尤黎塞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嗎?如果是,等我回幽界後幫你一起責備他!」
「漪路。」
「嗯?」
「以後叫我漪路。泛尤黎塞大人都能厚著臉皮擅自這樣叫,你沒理由低他一等。」
「啊⋯⋯好的。漪路?」
「嗯。」
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用黑暗兵法獻祭自己的好感度,換來莉芙和漪路的親密度超大幅提升,我要為你拍拍手鼓鼓掌。把擅自叫名字的排除在外,莉芙達成「唯二主動被漪路允許叫名字的對象」的成就了呢。
「基本上,界主都能叫漪路的名字。」
「那兩位大人都有問過!您可是連問都沒有!」
「不需要問。這只是為了方便辨識。」
「~~~!」
非常想要口出惡言的漪路,強忍之下把莉芙抓過來抱緊,總算讓袖中光芒逐漸消退。
「漪路?怎麼了?」
「⋯⋯我在模仿式紗璃大人抒壓的行為。她有時候會像這樣抱艾格里恩。」
「原來如此,就像之前在天坑時那樣吧!漪路心情不好時可以盡情抱我!」
「忘了那次的事情。還有我已經沒事了,我替你整理衣服。」
因為剛才在窄巷中亂跑,莉芙的羽織多出不少污痕。在漪路為莉芙清理與壓平皺褶時,莉芙順便偷偷觀察漪路的袖口,確認沒有光芒才徹底安心。
「嗚⋯⋯這裡、是⋯⋯?」
「啊,好像醒了。漪路的藥很有效呢!」
充滿好奇心的莉芙立刻跑過去,看著從被褥中強撐起上半身的御名衡軒。
雖然毒已經解了,但漪路只為腰側的刀傷做了簡易包紮,所以衡軒依然一臉痛苦。他轉頭瞪向俯視自己的莉芙與漪路,表情變得憤怒。
「竟敢⋯⋯讓我這麼痛!醫者呢?連上麻醉的常識都沒有嗎!」
「為你解毒就不錯了,小鬼。」
「區區下僕,竟敢對我這般無禮?一點御下之術都沒有,真是蠢笨的主人!」
「咦?那個⋯⋯」
突然挨罵的莉芙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正當她想解釋漪路不是什麼下僕時,漪路率先動了。
無數細小靈魂從四面八方迅速群聚而來,在床邊化為虛型包圍了衡軒。他被憑空出現的大量蟲子嚇得連傷口的疼痛都忘了,屏息著不敢大口呼吸。
「小鬼,你再敢無禮,我就讓你體會什麼叫生不如死。就算這些虛型的強度不高,也能把你咬得血肉模糊。」
「虛型⋯⋯?您、您是默弦的巫女!?」
「道歉。」
「非常抱歉!我有眼無珠,一時冒犯了您!」
「不是我。對莉芙道歉,是她救了你。」
「是、是!方才是我失言,實在萬分抱歉!」
「啊⋯⋯沒關係的。我接受你的道歉喔。」
本來就只是驚訝,沒有生氣的莉芙大度原諒了衡軒。漪路冷冷看了衡軒一眼,才讓虛型回歸成沒有實體的靈魂。
「漪路,剛才好驚人啊。你在城市裡也能聚集那麼多虛型嗎?」
「蟲類的靈魂通常不強,不用溝通也能直接操控。只要給他們生前的實體就會滿足。而且蟲類生命週期短,就算去往幽界,也會馬上出現下一批供我使喚。」
「原來如此。」
漪路詳細的解釋並不只是為了替莉芙解惑,也有震懾衡軒的意思在。衡軒最初那種目中無人的形象已不復存在,現在的他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深怕得罪默弦的巫女與她服侍的小女孩。
「漪路大人——」
「叫遠流,小鬼。」
「遠、遠流大人。」
衡軒被漪路散發的殺氣嚇的往後縮,恨不得用棉被遮掩身形。他只是跟著那個小女孩叫同樣的稱呼,但不知為何觸怒了對方。
「請原諒我的失禮,遠流大人。我、我只是想問⋯⋯能否給我一些止痛藥?我的傷口真的很痛。」
「對喔,你受傷了嘛。漪路那裡有止痛藥嗎?」
「我手上的藥草大部分都是異人使用的。製成讓人類種使用的外傷藥需要稀釋藥性,要等一段時間。」
「嗯⋯⋯那樣的話⋯⋯」
莉芙開始翻自己的手鐲。既然包含了旅行用具,應該會有藥品之類的——
「啊,有了!裝著藥的包包,標籤也寫著『人類種』⋯⋯泛尤黎塞,這些藥能用嗎?」
「可以。這是品質很高的自製傷藥,不會有副作用。」
「好!⋯⋯可是,怎麼用呢?直接塗?」
「我來,把藥給我。莉芙,你暫時迴避一下。」
「好~」
漪路用影子拉來屏風,設下隔音陣法後就立刻動手。怒氣未消的她手法絕對算不上溫柔,無視慘叫連連的衡軒,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幫他清理傷口並上藥。
對此我必須說請節哀,誰叫你罵了不該罵的人呢⋯⋯剛才就連我也抖了一下喔。從各種意義上來說,衡軒是個識時務又知錯能改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片刻後,被從頭整飭過一番的衡軒神情沮喪的坐在兩人對面。
「⋯⋯容我重新自報家門。我是舞琉皇室的第六皇子,御名衡軒。非常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
「很高興認識你,衡軒!我是莉芙喔。」
「遠流漪路。」
「莉芙大人、遠流大人。再次感謝你們救了我。」
「對了,衡軒為什麼會在那個小巷子呢?既然你是皇子,不是應該待在皇城裡嗎?」
衡軒的表情變得憤怒,緩緩握緊了拳頭。
「皇室成員在開典之日的早上須隨父皇主持典禮,之後除三位長兄之外的皇子便可自由安排。我本想帶著隨從去逛逛祭典,但是⋯⋯」
「被身邊人背叛了吧?」
「沒有全部!我並非全無可用之人!」
「無論有或沒有,你孤身一人逃進那小巷,然後被莉芙救了。你已經沒有能仰仗的對象。」
在漪路冷淡的質問下,衡軒低頭沉默不語,握緊的雙拳在膝上顫動。莉芙從他身上看見互相糾結在一起的憤怒、悲傷與愧疚,不禁拉了拉漪路的袖子。
「漪路,我們不能送衡軒回家嗎?」
「問他自己。小鬼,你想現在回去皇城嗎?」
衡軒的拳頭短暫鬆開又握緊。冷靜下來的他呼出一口氣,重新直面兩人。
「⋯⋯不能是現在。我的傷尚未痊癒,也不知是何人想害我。閉典之日,父皇會親自在皇城內庭主持儀式,我打算出現在儀式結束後的宴會上,請父皇為我主持公道。能否請兩位暫且收留我到那時候?我以皇子之名起誓,必會給你們豐厚謝禮。」
「莉芙,你想怎麼做?」
「我不在意謝禮,我想送衡軒回家。不過,介入浮界之民的事,對漪路會不會有影響?」
「⋯⋯泛尤黎塞讓我協助你想做的事。只要幽魂之鏈沒有拘束,我就可以盡量幫忙。」
「這樣嗎?那就讓衡軒暫住,等祭典結束再送他回去吧!」
「小鬼,今天起你住偏間。當我們出門時乖乖待著養傷,要是惹出麻煩,我就讓你與蟲蟻共眠。」
「我勢必安分不惹事!」
在接下來的計畫安排好後,衡軒怯怯問出他一直好奇的問題。
「對了,莉芙大人。您為什麼與默弦的巫女同行呢?您也是曜錐的異人嗎?」
「啊,我是——」
「她父親是黑翼的天族。」
原本想說自己是黑翼和紅翼的混血天族,沒想到泛尤黎塞搶先替我介紹了。
不過也沒有說錯⋯⋯嗯?衡軒怎麼變得那麼害怕?
「天族!?而且是黑翼!?在下罪該萬死,竟對您有過那般無禮言詞!」
「那個⋯⋯我已經原諒衡軒了,所以沒關係的。」
「是!感謝您的寬宏大量!」
「夠了,滾去偏間休息。之後必需品我會送去給你,別再打擾我們。」
「是、是!」
漪路非常嫌棄的用影子將伏地叩首的衡軒拉起,連同被褥一同丟進偏間後用影之陣法加固門扉。
「現在清淨了。祭典結束前不用再管他,我會處理。」
「漪路,衡軒剛才是怎麼了?天族對他們來說那麼可怕嗎?」
「用人類種的說法來形容⋯⋯就像是『神』這種遙不可及的存在出現在自己面前,會因自身過於渺小而感到恐懼,但也存在另一種反過來崇拜對方的極端。所以盡量別主動說你是天族,如果碰上腦袋有問題的狂熱份子會很麻煩。」
「是這樣啊。可是比起天族,泛尤黎塞這樣的存在不是才應該被稱為『神』嗎?」
「我不會那樣自稱。」
「咦?」
「沒錯,界主們不會自稱為『神』。雖然絕大多數浮界之民都這樣稱呼,但以後旅行久了會感受出差異。莉芙先記住這一點就好。」
「嗯⋯⋯我知道了。」
泛尤黎塞說自己不會自稱神。
像烏蘭和漪路這樣的幽魂使,也只稱呼他們為「界主」。
那所謂的「神」是什麼呢?由浮界居民定義的存在?
感覺是很複雜難懂的問題⋯⋯算了,不想了!
反正像漪路說的,旅行久了就會知道答案吧?
莉芙把問題拋諸腦後,在漪路的細心照顧下很快忘記了這個小插曲。
嗯,沒錯。現在不用去思考。
你現在無憂無慮的就可以了。
那個問題,還太過遙遠。
對你、對我、對我們來說⋯⋯都是非常、非常複雜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