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4.入ったら殺す！
雖然楊千帆嚴令要好好休息，不過李少鋒只是在床鋪躺上半天就膩了，藉口說要上廁所之後又花了好幾分鐘才好不容易勸阻住想要一起行動的楊千帆，嚴肅保證會盡快回來就匆匆逃離病房。
「回來的時候是重傷狀態似乎讓師父又回到一開始那個寸步不離的狀態了，明明最近有稍微好一些了說。」李少鋒忍不住苦笑。
起身走動之後，李少鋒再度體認到自己對於體內真氣的控制精密程度又增加許多。當初一提氣就暴走的龐大氣息也全數都在控制之下，只要提氣就會依照自己所想的路線在體內持續運行。
「手腳感覺比起以前更輕也是這個緣故吧，而且精神很好，完全無法想像兩天前的自己運氣運到快死的模樣，那種感覺真的不想再來第二次了。」李少鋒喃喃自語地說：「不曉得是在『詭譎叫聲』最後一天持續運行真氣才導致掌控程度提高，還是單純那個奈亞拉的藥粉除了起死回生之外也有各種令修為大進的效果。」
一想到奈亞拉的藥粉就連帶想到十億美金的龐大債務，頓時連喃喃自語的心情也沒了，李少鋒拖著腳步走向樓梯間，按了電梯之後才發現自己病房位於十二樓，開始思考燕子的房間會在哪一層樓。
除了前往台北讀大學的張定緯之外，瞭望塔的成員們都住在工房裡面，五個人使用超過千間房間的大型公寓自然不會一個人一個房間，話雖如此，應該還是有一個日常生活起居都在那邊的主要房間才是。
考慮到十二樓存放著各種遊戲當中取得的珍貴素材、軍火裝備和高價道具，開扇門都需要虹膜、指紋認證，應該不會有成員自找麻煩住在那一層；十一樓則是房間坪數差距很大、整體格局很混亂的練武場，大概也可以排除，因此最有可能選為日常起居房間的樓層就是十樓或十三樓了。
憑直覺先到十樓的李少鋒胡亂在走廊繞了好幾圈也沒有看到哪扇門上面掛有「燕子的房間」之類的牌子，判斷這樣的找法太過缺乏效率，轉而直接到交誼廳找人詢問。
當李少鋒抵達交誼廳的時候，隨即看見林誠坐在沙發，聚精會神地敲打著筆電。林誠過了好幾秒才猛然意識到身旁有人，訝然抬頭說：「少鋒學弟，你的身體沒事了嗎？」
「基本上都沒問題了，感謝學長的關心。」李少鋒說：「在這邊遇到學長正好，我想問問燕子學姊的房間在哪裡。」
「燕子的房間在十三樓喔。電梯出去先直走到底，右轉之後會看到一個牆壁掛著田園油畫的岔路，左轉之後再左轉，門旁邊的牆壁貼著一張愛心貼紙的房間就是了。」林誠回答完，忽然問：「樓月有問過你的意向嗎？」
「如果是關於所屬隊伍的話題，我之後也會繼續留在瞭望塔。」李少鋒說。
「那樣就太好了。」林誠鬆了一口氣似的說：「少鋒學弟，你這次真的做得非常好，老師和燕子都是多虧了你才得救的。明明是新人卻讓你體驗到這麼糟糕的首次遊戲經驗真的相當抱歉，為了日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們這邊也會擬定更嚴謹的計畫。」
「學長不需要道歉啦！本來就沒有人會在參加之前預料到『詭譎叫聲』還有第二種破關條件。」李少鋒急忙說：「而且我在遊戲當中也沒有做什麼，純粹因為運氣好才有辦法順利過關。現在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多麼魯莽，如果沒有燕子學姊的珍貴藥品，我雖然回來了不過也算是完蛋了。」
「結果就是最重要的。這次的經驗可以讓下次做得更好。」林誠說完，嚴肅說：「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燕子……打從回來之後，她的情緒起伏一直很激烈，偶爾會做事做到一半突然發呆，或者是突然發怒，昨天晚上我還看見她站在走廊進盡頭那邊，一直用額頭去撞牆壁。因為感覺很恐怖就沒有去搭話了。」
「那種時候還是請去關心一下吧……」李少鋒苦笑著說：「總之，感謝學長的情報。我都用了那麼珍貴的藥品，還是得去親自道謝。」
「好吧，祈禱等會兒吃晚餐的時候可以看到無傷的你。」林誠合掌說。
「不要講那麼恐怖的話啦。」李少鋒沒好氣地說完，再度頷首之後離開交誼廳，前往十三樓。
工房的十三樓是圖書館，建築物的四個角落都分別設置著藏書破萬的圖書室，依照「克蘇魯遊戲」、「魔法與武術」、「東方普通書籍」、「西方普通書籍」四個類型分門別類。
自從戴上玩家戒指之後，李少鋒就經常利用訓練的空閒時間到收藏著克蘇魯遊戲和魔法與武術相關的圖書館借閱書籍，對於這個樓層的格局規劃並不陌生，依照指示很順利地找到牆邊貼著愛心貼紙的房間，正想要敲門的時候卻看見門板搶先敞開。
穿著純白T恤和淺藍色運動短褲的燕子就站在門旁邊，受傷的右手手臂用三角巾吊在胸前，右耳戴著愛心耳飾，瀏海隨意夾著好幾根髮夾，看起來有些慵懶和煩躁。沒有料到這個發展的燕子猛然止步，詫異抬頭，在看清楚李少鋒的瞬間接連露出詫異、理解和羞愧等等諸多表情，接著用力摔上門大喊：「你在這裡做什麼！」
「……學姊？」李少鋒遲疑地問。
「你敢進來就死定了！」燕子用著更加激烈的語氣喊：「回去病床躺好！」
「我的身體狀況挺不錯的，想說要親自向學姊道謝。」李少鋒說。
「誰管你的身體狀況怎樣！回去！躺好！不準！進來！」燕子繼續大喊。
感覺讓她繼續喊下去遲早整間工房的成員都會聚集過來，到時候自己就會被楊千帆抓回去病房，難保還真的會連上廁所都跟到門口。李少鋒搖頭甩去那個異常清晰的想像畫面，開口說：「學姊，我真的只是想要來看看情況，如果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語畢，李少鋒繼續站在門旁等待。
沉默在走廊飄蕩。
片刻，燕子才緩緩將房門開啟一小縫，低聲說：「進來吧。」
首次踏入燕子的房間，李少鋒忍不住打起全副心神，唯恐不小心做出惹她生氣的舉動。
寬敞的房間是木紋地板，牆壁貼著淺色碎花壁紙，依照鋪設在地板的款式和雙面多格櫃子區隔出讀書、休閒和睡覺三個區域，分別擺設著各種充滿生活感的傢俱與私人物品，話雖如此卻顯得相當整潔。即使是手機、書本等物品也都整齊擺放著。
走回書桌的燕子將胡亂別在瀏海的髮夾都摘掉，順手摸了一下愛心耳墜，半昂著臉怒眉瞪視著李少鋒，片刻才說：「隨便坐。」
「……好的。」李少鋒迅速掃過書桌前面的扶手椅、矮桌旁邊的座墊和床墊這三個可以當成座位的選項，很快就拉開扶手椅坐下。
燕子坐在床墊旁邊，不悅地問：「你不好好躺著卻找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師父將大部分的事情告訴我了，想要親自向學姊說聲謝謝。」李少鋒說。
「……首先，你救了人家的命，救命的恩情大於任何事，無論事後支付何種報酬都不為過。奈亞拉的藥粉確實是極其稀少的藥品，然而人家打從參加遊戲到現在存下的錢就夠買上一包了，不需要太過在意。」燕子淡然說。
那樣才更需要在意吧！雖然不曉得燕子參加的遊戲次數有多少，然而那些經驗值足夠讓她的玩家等級升到Lv.46，所有的努力成果卻只換到一人份的奈亞拉藥粉，可以說是價值遠遠超過十億美金啊。李少鋒越聽越覺得責任重大，心情持續低落。
「再者，人家並沒有那麼做，所以道謝就不必了。」燕子垂落視線地說。
「……什麼沒有那麼做？」李少鋒疑惑反問。
燕子沒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衣櫃前面。她先將裡面掛著的衣服全部拿出來放到床鋪，接著拿起螺絲起子旋開四個角落的螺絲搬開內層鋼板，露出裡面一個金屬製的小空間和保險箱。
燕子壓根沒有理會保險箱，用雙手將鋼板放到書桌桌面，再度用螺絲起子旋開側面的螺絲，隨後抽出一個暗層，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在軟墊中央的藍色水晶小瓶。
瓶中放著半滿的細小顆粒，每一個都呈現不規則的形體，有被切割成完美比例的正方體、有類似金平糖的刺狀體、有六角形的圓柱、也有有渾圓球體。那些顆粒各自折射著外瓶透入的光線，閃閃發光。
李少鋒不禁看得入迷，好半晌才問：「請問這是什麼？」
「這個才是真正的奈亞拉的藥粉。」燕子說。
「……說起來，將機關直接展示在我面前沒問題嗎？」李少鋒遲疑地問。
「應該有更該問的事情吧！」燕子沒好氣地罵，小心翼翼地將藍色水晶的小瓶放到桌面，皺眉說：「在你昏倒不久，人家就剛好醒來了。雖然依舊搞不清楚情況卻也比樓月姊她們多知道一些，聽完你的症狀就猜到大概了。那個時候直接讓林誠學長過來房間拿取奈亞拉的藥粉，不過他在慌亂當中也沒有聽清楚開啟手法，拿成放在保險箱裡面的假貨。」
「等等，所以我到底吃了什麼？」李少鋒忍不住單手摀著喉嚨詢問。
「就是各種顏色的糖果碎片啦，人家的個性可沒有惡劣到故意在假貨裡面摻入氰化鉀或砒霜之類的劇毒粉末。」燕子訕然說。
會這樣講就表示曾經認真考慮過那個方案吧。李少鋒不禁慶幸自己的運氣夠好，否則一個不小心在吞完藥的瞬間就掛掉了。
「等等，這麼說起來，既然我沒有服用真正的奈亞拉的粉末，為什麼瀕臨斷裂的經脈會痊癒？」李少鋒皺眉詢問。
「這個就是問題所在了。」燕子坐回床鋪邊緣，眉頭深鎖地嘆息：「人家不曉得。」
「……自行痊癒會好得那麼快嗎？」李少鋒問。
「怎麼可能啊！你真的是笨蛋耶！」燕子立刻反射性地開罵，接著猛然壓住不悅情緒，繼續低聲說：「你的情況特異，不僅擁有前所未見的稱號、迷途者不應該擁有的大量氣息總量、甚至能夠使用類似追憶的超高級變化，現在又多了一個遠遠超過常人的恢復速度，其中一項用天賦異稟勉強可以說明，然而全部加在一起就超過訝異、疑惑的程度，甚至讓人覺得恐怖了。」
「聽學姊這樣條列式地講下來確實挺壯觀的。」李少鋒頷首說。
「講得事不關己似的。」燕子冷哼說。
「關於最後的恢復速度那點，會不會也是因為氣息總量很多的緣故。」李少鋒猜測說：「氣息的治療效果對於尚未習慣氣息的迷途者最有效，這是學姊親口講過的既定事項對吧？我兩者都符合，而且因為氣息總量過於龐大，遠遠超過平均，所以治療效果也會遠遠超過平均。」
「……算是勉強說得通，然而這個說法並無法解釋到追憶變化的部分。」燕子說：「不如說，人家可以想到的其他說法也無法徹底解釋現況，而且難保今後你又會出現更多的奇怪現象。」
「希望是不要再出現了啦。」李少鋒苦笑著說。
「還真的事不關己。總而言之，人家認為有必要找一位修為最少抵達第六重返老境界的高手親自替你詳細看看情況，如果可以請到更高境界的高手自然更好。」燕子說。
「片桐老爺子嗎？」李少鋒問。
「老爺子確實是高手，依照瞭望塔工房的水準，動真格打起來的話大概只有帆帆有辦法贏他，可惜老爺子並非玩家，對於遊戲本身與克蘇魯相關知識的瞭解不夠深入，你的現象並非單純的練氣問題，牽涉到最初的夢境和未知稱號，他大概無法解釋。」燕子說。
「……我應該不認識那種大人物喔。」李少鋒說。
「當然不會指望你這迷途者。」燕子沒好氣地說：「儘管如此，抵達第六重返老境界的玩家不是現任掌門人就是一大門派的接班人，雖然搬出人家的名號大概可以見上一面，不過也僅此而已。」
「學姊應該不喜歡搬出名號這種做法吧。」李少鋒皺眉說。
「不需要操那種無謂的心。」燕子搧手說：「再加上就算真的請到那種級數的高手玩家確認你的情況，依然無法保證他們會坦誠以告，更得擔心他們事後會將情報流出去……一旦演變成那種情況，光想想就覺得麻煩。」
「這件事情也沒有立即性的危險，真的找不到人也不用勉強──」李少鋒婉轉地說。
「都講了你不用操心啦！」燕子罵完，小心翼翼地將奈亞拉的藥粉放回暗層軟墊，反向動作將機關一個接一個復原，最後才抱著放在床鋪的衣服走回衣櫃，踮著腳依序掛好。
李少鋒直到燕子掛好最後一件衣服才問：「那麼學姊心裡有人選了嗎？」
「……當然有，只是還得做點聯絡、送禮之類的事前準備。人家一定會找到人，在那之前，你不許將這件事情的細節告訴第三者，連帆帆也不許說。」燕子凝重吩咐。
「沒有必要瞞著師父或瞭望塔的大家吧？」李少鋒皺眉問。
「人家沒有讓你服用奈亞拉的藥粉已經很懊悔了，至少會親自替你辦好這件事情，作為回報。」燕子正色說。
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嗎。李少鋒苦笑著說：「沒有用到奈亞拉的藥粉應該是好事吧，而且我並沒有介意。」
「人家介意！」燕子立刻喊：「總而言之，人家會找到一個修為高深的高手讓他對你的特異情況作出詳細解釋，以及將來是否會因此出現弊端。」
「……既然學姐這麼堅持的話就麻煩了，非常感謝。」李少鋒很快理解燕子不肯妥協，暗忖找到那種高手也得花不少時間，說不定之後就不了了之，頷首同意。
「很好！」燕子這才滿意地頷首，走回床鋪坐在邊緣。
李少鋒忽然覺得氣氛微妙的改變了，想要離開房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打破沉默，只好繼續瞪著書桌。學校的教科書整齊放在上層櫃子，科目課本旁邊就放著一本筆記。這個時候，李少鋒沒頭沒尾地想起來距離期中考其實也才只過了幾天而已，卻總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那個時候。」燕子忽然用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默，瞪著地板問：「人家確實相當虛弱，然而也不可能持續受到拜亞基的攻擊卻完全沒醒來。是不是你做了什麼？還是其他隊伍的傢伙做了什麼？」
果然還是會被發現了。李少鋒低頭說：「非常抱歉，那個時候擔心學姊會逞強，所以偷偷餵了一顆安眠藥。」
「果然啊……」燕子瞭然地頷首，隨即強忍怒火地咬牙罵：「不讓人家逞強，結果自己去逞強到差點全身經脈斷裂有比較好嗎？下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你敢再這樣做就試試看。」
「我知道了。」李少鋒低頭說。
燕子冷哼一聲，追問：「那麼在人家在睡著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如果扣掉那些類似遺言的內容，應該是沒有啦。我光是運氣抵抗拜亞基的攻擊就耗盡全力了，沒有多餘的心思注意其他事情。」李少鋒說。
「遺言？」燕子皺眉反問。
咦？等等，交代遺言的時候應該是精神清楚的時候吧？這是真的忘記了還是故意這麼問的？李少鋒心念電轉，隨即意識到現在再講這些也都沒意義，同樣刻意裝傻地說：「這麼說起來，學姊在半睡半醒的時候好像講過很想吃布丁之類的內容。」
「人家怎麼可能講過那種話。」燕子立刻皺眉反駁。
「學姊都睡著了，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講過什麼吧。」李少鋒笑著說。
意識到自己被調侃了，燕子的臉頰頓時閃過紅暈，用力抓起手邊的枕頭往前扔：「如果你要胡扯就滾出去！」
順利用怒火讓燕子轉移注意力。李少鋒一邊躲著接連飛過來的枕頭和布偶一邊退出房間，直到掩上房門的時候才猛然深呼吸，凝視著熟悉的工房走廊地板，真正產生『詭譎叫聲』徹底結束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