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銀鑰
目送著張某離開交誼廳之後，秦樓月刻意拍了一下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力之後開口說：「雖然張某先生最後提出的那項情報重大且具有時效性，然而現在才剛過五點，距離午夜零時還有將近七個小時的時間……少鋒，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跟我們說說那位你亟欲想要取得情報的『李韶涵』是什麼人嗎？」
「啊……啊啊，沒有問題。」李少鋒努力打起精神，開始在腦海斟酌該如何說明，然而頂著眾人的目光，思緒也轉不太過來，最後簡潔地說：「她是我的妹妹。」
「親妹妹嗎？」秦樓月有些訝異地說完，解釋說：「希望你不要介意，不過作為這支隊伍的隊長，我在你加入隊伍的隔天就進行了調查，確認你不是其他隊伍派來的間諜或假裝成新人、圖謀不軌的玩家。調查結果自然沒問題，然而並沒有查到你有妹妹這件事情。」
「嗯？喔、喔喔……沒有關係，我不介意。畢竟現在客觀回想起來，我當時確實挺可疑的。」李少鋒說完，停頓片刻才繼續說：「韶涵確實是我的親妹妹沒錯，不過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綁架、失蹤了，學姊沒有查到相關資料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頓時變得頗為凝重。
梁世明和林誠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燕子則是將雙手環抱在胸口，眉頭深鎖。
李少鋒抓了抓頭髮，然而對於現場氣氛也無能為力，繼續解釋說：「這件事情，我只跟師父提過……雖然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就是遲遲找不到好時機跟大家講，雖然現在似乎也不算什麼好時機就是了……」
停頓片刻，李少鋒沉聲說：「這個就是我進行克蘇魯遊戲的理由……這個遊戲可以獲得普通人辛苦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財富、人脈與力量，藉此，我找到韶涵的機會也會增加。」
「這點倒是沒錯。」梁世明點頭說。
「當然啦，這些都是很之後的事情，我現在會專注在目前可以辦到的事情，像是養氣、練氣還有記住遊戲相關知識。剛才聽見張某的話一時衝動，白白浪費了一個提問的機會，真是不好意思。」李少鋒說。
「不需要道歉。他也說了那是給迷途者的專屬優惠，當然由你自己決定要問什麼。」秦樓月微微勾起嘴角，微笑著說：「感謝你的坦白，少鋒，這樣也解釋了我們內心的些許疑惑。」
「燕子學妹還在懷疑少鋒學弟居心不軌，咬定絕對是為了錢才參加遊戲的類型，讓我去探探口風。」林誠笑著說。
「原來學生會室的時候，學長是故意詢問我那些問題的嗎？」李少鋒訝異說。
「對呀，我的演技不錯吧？」林誠笑著反問。
「還好耶……那個時候確實有覺得學長的情緒頗為高漲。」李少鋒苦笑著說，接著將視線轉向坐在沙發的燕子，想要看看所有成員當中最懷疑自己的她會有什麼反應。
明顯注意到視線的燕子冷哼一聲，不予置評。
秦樓月清了清喉嚨，重提主題地說：「情報機關的情報網沒有關於『李韶涵』的情報確實令人遺憾，然而說得極端一些，他們只會收集克蘇魯遊戲相關的情報，除此以外的情報精密度就顯得相當粗糙，不需要太過失望。」
「樓月這個說法有些語病，應該說光是克蘇魯遊戲相關的情報就繁雜到他們的成員幾乎無法負荷的程度，自然沒有多餘的人力與心力去處理除此之外的情報。」梁世明說。
秦樓月點點頭，接續話題說：「一旦沒有同樣身為玩家的約束力與向心力，正常社會也很難出現像是情報機關如此高度組織化的跨國情報組織，因此其他情報的販售就被當地的駭客、黑手黨、政要商賈瓜分了。」
李少鋒微微頷首，暗忖今後如果要尋找其他情報就得從這邊著手了。
「我的老家在中部算是有些名望，也認識不少仕紳官員，雖然沒有辦法獲得第一手情報，牽個線進行引薦還是沒問題的，之後也會幫忙打聽關於你妹妹的情報。等會兒希望你寫下一些關於李韶涵的外表特徵和習慣。」秦樓月說。
「非常感謝學姊！」李少鋒立刻低頭道謝。
「舉手之勞。」秦樓月笑著說完，端正神色，朗聲說：「那麼差不多也該進入下一個主題了。對於張某最後留下的那則情報，你們怎麼看？」
「那項謠言傳了不曉得幾十、幾百年了，即使證實了也不太感到意外。」林誠說。
聞言，李少鋒急忙打起精神，先將關於李韶涵的事情放到一旁，專注在現況。
「可信度的話應該是有的……畢竟是情報機關傳出的情報，而且克蘇魯遊戲本身就充滿尚未釐清的謎團，甚至會持續推出從未被記錄過的新遊戲、新道具與新的外星生物，可以說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都不會感到奇怪。」梁世明說。
「而且他提到了銀鑰。」林誠說。
「確實，那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提起的隊伍，依照情報機關成員的自尊心，即使不肯說出詳情也可以認為不是謊言。」林誠說。
「不好意思……有人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關於那個『銀鑰』的細節嗎？」李少鋒舉起手問。
聞言，始終低頭深思的楊千帆才如夢初醒似的說：「銀鑰是一支隊伍的名稱。」
「這個從剛才的對話內容可以推論出來啦。」李少鋒苦笑著說。
楊千帆急忙補充說：「銀鑰是一支教團隊伍，崇拜並信仰『時空之神』的尤格‧索托斯，在克蘇魯玩家之間擁有極高地位。」
「教團不是因為過於偏激的思想和行動讓玩家們敬而遠之嗎？」李少鋒問。
「這點就要先提起克蘇魯遊戲的歷史了。」楊千帆略為思索，接著豎起兩根手指說：「主要有兩點，首先，他們信仰的神是尤格‧索托斯，也被稱為『無名之霧』、『全支全視的神』、『智慧之神』或『萬物歸一者』，理解時空且掌握時空，據說能夠自由遊走在所有的時間與空間當中，與之同時，尤格‧索托斯也擁有關於世界本質的龐大知識與智慧，從這些因素就與其他教團獻上信仰的對象有著極大差異。」
「這麼說起來，少鋒知道克蘇魯的神祇關係嗎？像是尤格‧索托斯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與神格。」梁世明忽然問。
「我有在看過圖書館相關書籍了。」李少鋒急忙回答說：「尤格‧索托斯是三柱神之一，另外兩柱分別是『母親的豐饒之神』莎布‧尼古菈絲和『無貌的千面神祇』奈亞拉托提普，三柱神之上還有外神統帥的『原初混沌』阿撒托斯。」
「喔喔，幾乎滿分的答案。」梁世明頷首稱讚。
「那麼關於尤格‧索托斯的部分就先略過，以後有時間再詳細解釋吧。」楊千帆停頓片刻，繼續解說：「銀鑰和其他教團隊伍不同，基本上不會參與隊伍之間的紛爭，處於中立立場，全心全意鑽研各種關於克蘇魯遊戲的學問，提供許多如果沒有他們大概永遠不會有其他玩家研究出來的情報，間接破解了好幾十項遊戲，從同時大幅增進地球的科學技術。」
「聽起來……是一支很厲害的隊伍？」李少鋒愣愣地說。
「確實是玩家都會獻上敬意的隊伍，而且相當神秘。」楊千帆點頭說：「某種角度而言也可以是銀鑰站在觀測者、預言者的巔峰位置，不同於販售既定事項的情報機關，他們依照信仰持續望向未來的方向，做出的『預測』有極高機率都會實現。」
「啊，所以剛才張某說出那個比起情報，不如說更接近預測的事情時才會搬出銀鑰背書。」李少鋒理解地說。
「正是如此。」楊千帆說。
「此外，銀鑰也是唯一一支公開表示信仰三柱神的大型教團，這點也讓他們的地位格外不同。」林誠補充說。
「沒有玩家信仰阿撒托斯、莎布‧尼古菈絲和奈亞拉托提普嗎？」李少鋒疑惑反問，暗忖比起信仰食屍鬼、冷蛛那種外星生物，不是更應該信仰神格地位崇高的三柱神才更合乎邏輯。
「地下信仰肯定是有，然而並沒有公開承認的大型隊伍。」林誠聳肩說。
「這有什麼理由嗎？」李少鋒追問。
「不好意思，關於銀鑰和三柱神的授課先在此打住，畢竟時間不多了，回到原本的話題吧。」秦樓月正色說：「我也覺得情報本身是真的，所以想要討論的問題是更進一步的『是否要在今晚就讓少鋒參加遊戲』？」
「诶？等等，真的在今天嗎？」李少鋒難掩訝異地說。
「張某剛才也說了越早越好吧。」梁世明苦笑著說。
「我反對。」楊千帆立刻表態，蹙眉說：「這份情報的內容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最為關鍵的『劇烈變化』是什麼又曖昧不清，怎麼可能拿少鋒的性命去賭一個莫名其妙的成果。」
這個時候，燕子忽然站起身子，嘟囔著「肚子餓了」就逕自離開客廳，拖著腳步走到冰箱前面開始翻找食物。
原本嚴肅的氣氛頓時放鬆。
「──這麼說起來，我們也還沒吃晚餐。情報機關的見面比想像中花費更多時間啊。」秦樓月將雙手拍在胸前說：「雖然想要用茶點稍微賄賂看看是否會提供一些隨身碟以外的情報，不過成果倒是微乎其微，都是一些可以自行推論出來的情報。」
「有拿到最後那項不會公開的情報，算是不錯了吧。」梁世明說。
「那是因為少鋒的新人特別優惠才拿到的情報，不能算數啦。」秦樓月說：「總言之，接下來的事情就一邊吃飯一邊說吧。」
「啊啊，那麼我也趁現在連絡一下定緯哥好了。」林誠拿出手機，起身說：「解釋之後如果他有時間就開個視訊電話再繼續話題，畢竟這個也算是工房的大活動，如果要參加遊戲，今晚就得動身了。」
「說得也是，這樣比較好。聯絡麻煩了。」秦樓月說。
林誠隨意揮揮手，走到陽台的位置開始撥打電話。
秦樓月雙手插腰，注視著留在客廳的人問：「要叫外送還是我隨便用冰箱裡面的食材弄一弄？」
「如果樓月小姐不介意，老朽去準備餐點吧。」片桐總一郎立即接話。
「老爺子願意親自下廚嗎！」秦樓月驚喜地喊。
「诶，如果老爺子要煮飯的話就早點講嘛。人家都已經開了優格的說。」咬著湯匙的燕子鼓起臉頰，嘟囔了幾句聽不清楚的自言自語之後用眼角瞪了李少鋒一眼，捧著塑膠杯走回沙發坐下，繼續挖著吃。
對於燕子意義不明的瞪眼賠了一個苦笑，李少鋒看著聽見片桐總一郎要負責晚餐之後就情緒高漲的眾人，好奇地問：「師父，片桐老爺子平時的工作不包含料理嗎？」
「主要是負責工房的整潔，以及像剛才那樣接待來訪的客人，除此之外的部分都會交由我們自己處理。料理部分其實是老爺子自己的興趣，不過有職業水準，能夠吃到相當幸運。」楊千帆同樣難掩雀躍地說。
李少鋒點點頭，看著踏入廚房的片桐總一郎穿上白圍裙，動作俐落地取出需要的食材，接著開始熱鍋和準備調味料，同時出聲吩咐梁世明對食材進行前置處理。
李少鋒繼續坐在客廳沙發，聽著楊千帆臨時開始的「在克蘇魯遊戲裡面該如何分辨什麼外星植物可以吃」的授課，偶爾好奇地將視線瞥向廚房，以及坐在對面用著莫名緩慢速度挖著優格吃的燕子。
話雖如此，楊千帆連第一個段落都尚未講完，片桐總一郎已經將晚餐煮好了。
餐桌桌面擺放著豐盛料理，乍看之下是歐美風格，有木碗沙拉、肋排、薯泥、肉丸子和一些無法果斷喊出名字的異國料理，擺盤尤其精美，搭配著應該原本就相當高價的餐具，讓李少鋒理解了方才眾人情緒頓時提高的理由。
瞭望塔的成員們依序圍坐在餐桌旁邊，開始用餐，其中一個位置則是放著一台平板，螢幕裡面的張定緯咬著自己晚餐的便利商店三明治，時不時說著「真好啊，我也想吃」的自言自語。
诶？負責煮的本人卻不一起吃嗎？李少鋒在坐下之後就時不時將視線轉向自然而然脫掉圍裙，移動到餐桌旁邊準備進行服侍的片桐總一郎，微微皺眉。
「這是老朽身為執事總管的堅持，少鋒先生無須在意。」片桐總一郎同樣注意到視線，笑著說。
李少鋒點點頭，開始將料理盛到自己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