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中立
李少鋒原本想好的詢問內容因為這句猜測又得全數重來──夏羽知道「類似追憶」的那個變化!明明這是自己所有未公開的情報當中最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那項,不僅在數周前才察覺,而且只有發動過兩次,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她不曉得『詭譎叫聲』的事情,也不曉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倚靠牢戒就可以控制氣息的事情,卻反而知道「那項變化」的事情……這樣在各方面都說不通吧。李少鋒沉下臉,忍不住再度詢問:「夏羽,妳究竟是誰?」
這個時候,猛然回神的夏羽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端正神色地說:「我不想和你爭辯這些不會有結果的話題。寒黐膏確實是靈藥,卻也非萬能,請好好靜養。」
「為什麼妳會知道那個類似追憶變化的能力?」李少鋒繼續問。
「類似追憶嗎……真是有意思的見解,不過你現在不需要知道。」夏羽乾脆地說:「今晚讓傷口癒合。明天破曉,我們就出城。」
「妳都刻意戴著扭曲鬼臉的塑膠面具去向夏逸舟示警了,也將我的名字加入名單當中,難道不能再多……幫忙我們一些嗎?」李少鋒不死心地問。
「果然你真的有使用能力看見當時的情況。」夏羽低聲感嘆,隨即說:「那個時候,我向夏逸舟他們說出的兩項情報是刪減過的版本,真正的情況還要嚴重許多……這是教團籌備許久的大型計劃,務求在玉閣祭當中對蒼瓖派與殲滅軍造成難以恢復的重大打擊。」
「計畫的細節究竟是什麼?」李少鋒又問。
「我站在中立立場,原本甚至不應該去向夏逸舟示警,現在情況也證明了那麼做沒有意義。夏逸舟根本不將那兩項警告當一回事,所以才會讓長子被殺,甚至自己也被戴上牢戒擄走。」夏羽說。
「……夏逸舟有被戴上牢戒嗎?」李少鋒問。
「依照教團計畫,制伏住夏逸舟的時候就會給他戴上『鏽黑的鑽戒』,那是最高級的牢戒,無論修為抵達何種境界都可以封住……雖然只要超過脫胎境界就可以自行提氣衝開,然而即使是夏逸舟也得消耗大量氣息,並且花費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吧,更別提教團的人會立刻替他戴上新的鏽黑鑽戒,無法期待他有辦法自行逃脫。」夏羽無奈地說:「總而言之,蒼瓖派處在絕對的弱勢,同時面對廷達洛斯、盜日團、教團等眾多敵人,以及聲名顯赫的門派作為內應。這場襲擊當中,過於驕傲的蒼瓖派早就已經輸了。」
李少鋒雖然知道情況很不樂觀,然而被夏羽這麼乾脆地道破還是感到一陣前途黯淡無光,低聲說:「至少……至少將內應的情報傳給蒼瓖派吧,這個應該是最重要的情報了,否則無論蒼瓖派擬定出何種對策,也很容易被玉井建設探出來,反傳達給教團。」
「不只有台南玉井建設,鹿港豐億集團也是襲擊者一方的內應。」夏羽說。
「內應的隊伍居然有兩支嗎!」李少鋒詫異反問,隨即想起方才莊邦毅高揭大義旗幟、代替蒼瓖派審問自己的嘴臉又感到一陣厭惡,皺眉問:「難道主城廳堂的附法炸彈就是他帶進去的嗎?」
「或許吧,這方面我就不清楚了。」夏羽說。
「不過居然連夏逸舟也看走了眼……在參加玉閣祭的那麼多掌門人當中挑三個人密談也可以挑到內應。情況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啊。」李少鋒低聲說。
「所以我不是一直這樣警告你嗎?」夏羽無可奈何地嘆息。
「既然如此,為什麼妳當時沒有在茶室說破這點?」李少鋒追問。
「他們不會相信的。」夏羽搖頭說。
「如果當時用實力出手制服住莊邦毅,讓他吐露實情呢?」李少鋒問。
「首先,我的立場不允許那麼做,再者,制伏可是比殺死更加困難,尤其還有三位掌門級數的強者在場,那是不可能的任務……雖然他當時確實打算在第一招殺了我,發現沒辦法在數招內辦到才主動退開,讓我離開。」夏羽搖頭說:「遺憾的是在我給出警告之後,他們依舊不當一回事,所以才會落得蒼瓖派弟子死傷數十名、夏崇徵死亡、夏崇予重傷的下場……你們不也是如此嗎?如果在當晚或隔日清晨就離開蒼瓖城,現在就不會落到這份處境了。」
「這、這個……」李少鋒一時語塞,苦笑著說:「非常抱歉。」
「唔?」夏羽沒有料到會被坦率道歉,頓時一楞,偏開視線說:「不會,我這邊的做法也有點問題,當初應該放棄那些溫和的做法,直接帶你出城。」
那個應該不是需要反省的點吧?如果真那麼做就變成綁架了。李少鋒暗自苦笑,接著問:「那麼那兩支來自國外的隊伍呢?蒼藍黎明和……若恩斯工房?他們和襲擊事件有關係嗎?」
「他們理當不知情,單純前來參加玉閣祭之後被捲入其中而已。」夏羽說。
「蒼藍黎明是全世界第二大的隊伍吧,被捲入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很不妙。」李少鋒說。
「不是第二大,只是總榜排行第二的玩家所率領的隊伍。」夏羽糾正完,隨口接續話題說:「教團的目的就是要盡可能打擊蒼瓖派,他們在綁走夏逸舟之後就炸了主城的所有聯外出口,如此一來,不啻於將那些掌門等級的高手強者都關入牢籠當中。唯一能夠離開的辦法只有從高處的窗戶、外廊向外躍出,然而在半空中無法自由行動,只要有數人在下方結成劍陣,命紋境界也可以輕易殺死脫胎境界。」
「主城和旁邊的四棟偏塔有空中迴廊連接吧。」李少鋒說。
「他們當然連那些也炸了。」夏羽說。
「啊……」李少鋒遲來地想起在第一聲的爆炸之後也斷斷續續地有其他爆炸聲響,不過當時被夏羽拎著在城內街道飛掠,沒有太過注意,片刻才追問:「為什麼要帶走夏逸舟?」
「他們打算在眾人面前將夏逸舟斬首,說不定還會搭配線上直播之類的方法,讓全台灣……全世界的修練者都親眼看到。這是削弱蒼瓖派地位的最佳手段。」夏羽說:「其後就是我在茶室說過的那些內容。教團會將這座城池當成陷阱,盡可能殺死前來支援的殲滅軍成員與幹部,直到楚久樘抵達的時候再開啟城門讓所有參加者離開,屆時就可混入其中一起做鳥獸散。」
「……所以只要我們現在先想辦法疏散城內群眾,襲擊者就不得不尋找新的離開方式,可能會提前結束計畫?」李少鋒問。
「請不要使用『我們』這個詞彙。我必須保持中立的立場,不會幫忙任何一方。」夏羽說。
必須嗎?李少鋒注意到這個關鍵點,回想著過去幾次的交談當中似乎沒有出現如此強烈強調立場的詞彙。原本以為她口中的中立立場是表示身為盜日團的團員、不會介入蒼瓖派與教團聯合的紛爭當中,現在聽來似乎又並非如此……雖然連她是否真的隸屬於盜日團也有待商榷。
「再者,那麼做並沒有任何意義。依照襲擊者的實力,正面迎戰殲滅軍在城外佈下的包圍網也可以成功闖過去吧,就是會多添一些死傷罷了。站在某些狂熱教徒的角度,他們說不定更傾向於這種離開方式。」夏羽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放在床邊,開口說:「我沒有辦法整晚陪在你旁邊。即使翁世堯給了保證,還是帶著以防萬一。」
「真的嗎?居然給我武器?」李少鋒反問。
「我知道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得到你的信任,在目前這種無法坦白所有事情的情況下更是如此,不過相同的話也說過許多次了,我是你的友方。」夏羽露出一個有些落寞的微笑,逕自離開房間。




